深夜,風鈴響,竹門被推開,偷溜進來一陣夾雜著竹子清香的夏風。一位少年輕輕帶上門,走進裏屋才發現裏麵燭光忽明忽暗,映襯著軟塌上少女的臉。少女裏套一件褻衣,外披一件薄紗,半倚在軟塌上,手裏捧著一卷藥書,三千青發散落,一席蠶被蓋到她的腰間。
?“回來了。”少女眨著眼睛,放下藥書。“嗯。”少年剛想幫少女提一提蠶被,猛然想起自己這雙手剛才沾滿了腥臭肮髒的鮮血,怎麼能玷汙眼前這純潔的少女?便尷尬的在半空中又收回去。
?沉默許久,少女伸出素手抓住少年的右手,冰涼的:“第幾個了?”少年並沒有回,隻是默默的摸了摸沾滿鮮血的劍。“第十三個,這個月的第十三個。”少女無力的放下雙手,像在自說自答,她嘲諷的笑了笑。:“權力就真的這麼重要嗎,值得你要去用性命換取?”少女話語中帶著一絲溫怒。少年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卻還是什麼也沒說。少女憤怒的將桌上的竹杯朝地上扔去:“上次你已經落下病根,不知什麼時候會全身發冷,心髒很有可能驟停。你難道又想添新傷了嗎!”少女緩了緩自己的語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先去洗澡吧,我想靜靜。”少年轉身,走出裏屋,將桌上的水一飲而盡,然後將竹杯往桌上一砸:最是無情帝王家,若是可以,他何嚐想這樣?
走出竹屋,穿過一片幽靜的竹叢,便到了一個開闊的峽穀。峽穀正中有一個瀑布,飛流直下的水仿佛能衝走少年的煩惱。少年脫下衣裳,走到瀑布下方,任猛烈的水流衝擊他的背。過了一陣子,少年仿佛也覺得疲憊了,他依靠在潭水裏一塊突出來表麵光滑的大理石上,閉目養神。突然,他猛地睜開眼,飛身一躍,跳到岸邊,折下一段竹子,然後借助石頭往水中一跳,“撲哧”利器穿過肉體的聲音,少年跳下去的那片水上慢慢浮出一片粉紅。少年頭從水麵上鑽出來,然後舉起手,將手中的竹子扔向遠方,隻見那竹子上戳著一具新鮮的屍體!
少年皺了皺眉頭,迅速將身上的塵埃異味洗去,穿上衣服,飛快向竹屋奔去。裏屋裏空無一人,隻有那一席蠶被與一根快要燒完的蠟燭,少女並不在屋裏。少年奔出屋子,向竹林南邊的一條幽徑走去。
現在已是深夏,知了在竹林裏叫個不停,讓人莫名生出一種恐慌,恨不得掉頭就跑。少年走到路中央,然後向左走了十來步,又向右走五步,踩到了一塊鬆動的土壤處,抬起腳狠狠地踩下去,“哢嚓”兩聲,身前的竹叢慢慢分開,露出一個暗道口,裏麵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少年從容的走下去,在入口處旁的牆上按了一個磚塊,暗道口重又合起,阻斷了最後一絲月光。
黑暗中,少年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深,才看到了光源。五六個燈盞鑲在青石牆磚上,閃著幽光。密室正中有一張桌子,桌前有一抹曼妙的身姿。少女站在桌前,擺弄著桌上的竹盤,旁邊還放著一本古書。少女一邊移動竹盤上的竹叢,一邊翻閱研究古書。少年知道,她是為了外人破解了竹林的陣法,以防以後有大批人進入竹林刺殺他才重新布陣。“淨初。”少年喊道。淨初是少女的名字。淨初緩緩轉過身來。“以後我若為帝,你必為後!”少年眼中全是柔情與堅定,可又有誰知這柔情能持續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三年?淨初望著少年那柔情似水的眼眸,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淨初緩緩開口“:言軒,你放棄好不好?我們就這樣生活下去壞不好?為何非要去和他們去爭個你死我活?”墨言軒怔住了,他握緊拳頭,用深沉的聲音說:“我生在帝王家,生母隻是個普通的官女,她生下我後就成天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卻棄我於不顧。而我這輩子都隻能做個不受寵的三皇子。可在宮裏,不受寵代表什麼?那就是死!我兩歲那年,親眼看到了一個黑衣人活生生將我母親勒死,是孔嬸捂著我的嘴藏在床底下才躲過一劫。她連夜就把我帶出宮,就在第二天早上,宮中就傳來虞答應和三皇子葬身火海的消息。接下來就是長達三個月顛沛流離的生活,直到一個婦人將我帶到這兒。”他用勁捶向兩邊的牆。“你叫我如何放得下?”淨初搖了搖頭:“那你又為什麼要去爭取皇位?”墨言軒赤紅著雙眼,如同一隻野獸:“殺我的是當今左相之女陳子旋,也就是當今淑妃。沒有至高的權位,我拿什麼去殺?”淨初的喉嚨有點幹澀,什麼也說不出來了。隻能抱住他,看是否能幫助他分擔一些痛苦。
那一夜少年哭了許久,久的讓我覺得他把他一生的眼淚都用光了,否則他登上帝位後,怎麼一次淚都沒流過?這,都是後話了……{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