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娘!”,晌午,諼嬋領素蘭、九易一行風塵仆仆疾奔震武軍營,正見蓮娘獨坐帳中木桌前落淚,桌上是血跡未幹的破舊戰袍……
“蓮娘,出了何事?仲武呢?”……
蓮娘緊緊抓握諼嬋雙手,焦灼哽咽“童貫下令讓劉法進取朔方,劉法稱不可行,可童貫連日催促,非要出兵,昨夜五更,劉法已率兵二萬而出,仲武是劉法的副將,自然也要隨行!可仲武重傷未愈,如何能再上戰場啊?我真是好擔心啊!好擔心啊!”
諼嬋蹙眉,“九易,快去打聽打聽戰況!尋尋仲武!”……
時近黃昏……
九易背昏死的仲武而回,將他平躺篾床,與蓮娘一起卸下他身上輕甲,見其前胸箭傷,右臂刀傷深狠……
九易拿烈酒為仲武衝洗傷口,“好在都沒傷到要害!”……
素蘭問道“仲武竟會傷這麼重啊?是勝是敗啊?”
九易抹了把汗,道“聽說,劉法率兵二萬,剛至統安城,就正遇上嵬名察哥親領大軍而來,劉法便列陣對戰,嵬名察哥不但囂勇,也實在是用兵詭詐,他親領步騎為三隊,對戰劉法前軍,又遣精騎登山,繞劉法軍背後……總之,就是令劉法首尾難顧,劉法他們大敗,想收軍撤回,可嵬名察哥又令夏兵前後環繞,不肯放行!戰至六七時,人馬困乏,兵馬亡了大半……劉法兵敗退走蓋朱崖,我見崖邊隻有劉法的戰馬盔甲,人卻不知蹤影,我想是凶多吉少了吧……而仲武受了重傷昏死在死屍堆裏,我把他拔拉出來,好在還有氣……大宋這回喪師可能有十萬啊!嵬名察哥出了名的用兵如神又善出奇計,是名不虛傳的啊!”
“喪師十萬?劉法也說了不可出兵,就是童貫那小人貪功非要逼他出兵!”諼嬋搖頭恨道……
“仲武,快醒醒,你別嚇娘啊!”,蓮娘為仲武上藥包紮……
“娘,快別哭!”,仲武睜開眼來,想替蓮娘抹抹眼淚,抬手卻發現滿手是血,急忙縮回……
聞帳外驚呼,“備戰!備戰!聽聞嵬名察哥乘勝已親自領兵向我們震武而來了,揚言要屠城!”,“援軍也還沒到!”……
“決一死戰!”仲武挺身而起,胸口臂間傷又裂開,鮮血噴湧……
蓮娘緊抱仲武,焦灼哭道“不行,你身受重傷,就連胳膊都受了傷,無法拿刀,無法使箭,你再出戰就是送命!”
仲武悲怒絕決,“我是守軍,哪有不守城的道理?”,將滿是血跡的戰袍重披上身,拔刀而出……
蓮娘緊握諼嬋雙手,渾身瑟抖,焦急咽道“這該如何是好?嵬名察哥是很凶悍的,他也六親不認的啊!”
諼嬋憂道“可仲武是守軍,他不出戰,城陷,也會軍法處置的!”,低眉略思,至桌邊,取筆疾書片刻,將信箋一抖一折,交於九易,道“九易,你立即潛出城,走捷徑小道送去……”……
黃昏,殘陽血色……
數萬夏軍鐵騎揚著血腥刺鼻的塵土圍宋震武城……
即將破城,夏軍鬥誌高昂,隻待其統帥晉王察哥一聲令下,便誓要將震武踏成平地,將滿城宋軍屠戮怠盡……
諼嬋登上城頭,心下暗憂“不知九易將信送到了嗎?”
仲武急道“小娘子,城上很危險,你快下去!援軍此時都還沒到,隨時會城破的!”
諼嬋搖頭,道“想來童貫會讓你重傷出戰,是為討好趙楷,報複我!我已連累菊兒母子慘死,我不能再連累你!”,遂步至城牆邊,向城下大聲怒喝“你們既要屠城,反正是一死,城中男女老少都決定拚死一戰!”……
仲武率眾山呼“拚死一戰!拚死一戰!”……
火紅戰馬之上,金甲閃亮,威風淩淩,身材偉岸的男人,正是西夏晉王嵬名察哥,三十三歲,古銅膚色,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舉手投足皆是不怒自威的囂張霸氣……
戰鼓越漸急促,可察哥卻遲遲未令攻城,他靜望城牆之上,目光銳利如捕獵雄鷹,微蹙眉間陰深不可匪測……
而城牆之上,一淡粉羅衫的纖弱身影也狠瞪於他……
忽然,察哥厲聲道“勿破此城,留作南朝病塊!”,調轉馬頭,不容置疑的揮手斷喝“退兵!”……
夏軍將士一瞬迷惑後,安然隨察哥退去,無人質疑所謂“留作病塊”的退兵理由,因察哥在夏人心中是睿智神勇,戰功卓絕,無可匹敵的英雄,他的任何決策都無庸置疑……可也無人留意他微蹙的眉頭不但未因大軍退去而舒展,反倒更是深鎖了……
夜幕降臨,右廂軍營寨大帳,眾將齊聚,親隨捧上一木匣,道“日前,大王領軍與劉法對戰於統安城,劉法戰敗兵潰至蓋朱,墜崖後折足重傷,被一負贍軍碰上斬首!這正是劉法的首級!”
察哥見劉法首級,惻然道“劉將軍前敗我於古骨龍、仁多泉,我常避其鋒,覺他天生神將,哪料今為一小卒就削了首級啊!其失在恃勝輕出,不可不戒啊!”,揮手道“叫那小卒進來!他立了大功!”
一十七、八歲,模樣憨實,膚色黝黑的小卒跨進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