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點兵,出發前,察哥疾至諼嬋房中,她安靜沉睡,可麵唇血色甚淺,察哥心驚,輕探手其鼻下,感其呼吸勻均,暗舒口氣,替她輕掖被角,輕輕吻了吻她的額,輕步掩門出房……
諼嬋卻睜開眼來,由窗望向察哥金甲戎裝闊步疾去的偉岸背影,淚輕噗挲,白絹帕捂口遏咳,鬆開絹心血花一朵,暗暗悲道“我時日無多,一旦死去,你也不要太過悲傷,因這便是我的命……但能在生命終了之時,有你相伴,不必孤單,已然足夠了!”……
晨起,諼嬋讓素蘭為她梳了單鬟髻,換了一身淡紫衫白褶裙,對鏡自望蒼白容顏,微咳暗道“希望我還能等到他回來!”,從妝奩裏挑出數樣首飾,交於素蘭,道“你一直不答應嫁給九易,我也不知還能不能看到你們成親那日,這些提早送你,算是嫁妝!”
素蘭急將首飾擱回,急道“小娘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一婢女來報“仁多金花領了很多仁多碧蒼麾下的人來鬧事,在大廳,並稱要王妃親自出見!”
素蘭氣憤道“小娘子不要去,我去打發了就是!”
“不必!我親自去!”,諼嬋前往大廳,眾多兵士擁塞廳堂內外……
仁多金花望諼嬋右頰一呆,奇道“真好了?”
“要我親自出見,有何事?”,諼嬋淡淡道……
仁多金花遂指諼嬋,大聲道“就因她助耶律大石出逃稱王,所以,粘罕發了文書來索要她,說不將她交出去,金國不但不割地,還要開戰,更要將我大伯父、大伯母祭旗,就應將她交出去!”
兵士們齊齊揚刀吼叫“交出去!交出去!”……
諼嬋忽目光淩厲掃視眾人,道“此事既是以我為借口,我柴諼嬋自當扛下此事,我對天發誓,我會讓金國如約割地!可你們若要將我趕盡殺絕,交去金國,而金國卻仍不割地,這個責任就當然該由仁多金花和你們在場所有人承擔!按理可是該取你們項上人頭啊?你們若敢答應,我這就由你們捆綁送去金國!可若不敢承擔,就給我立即轉身滾出去!”
一片寂靜……
利滿領數王府親兵疾奔而來,齊拔佩刀,怒喝道“一個個好大的膽!趁大王不在,竟想對王妃不敬?這是反了啊!不用待大王回師取你們人頭,誰敢在王府鬧事,我就先動手宰了他!”
眾兵士爭先恐後離去……
仁多金花招手急喊“你們站住!站住啊!”,見無人搭理,急隨眾疾離,回頭又看了看諼嬋右頰……
諼嬋清寒一笑,叫來九易,道“隨我入宮覲見陛下!”……
諼嬋領九易至勤政殿,入殿行禮……
乾順放下手邊奏折,笑道“早說了,平日跟察哥一樣不用多禮!”……
諼嬋道“我知道察哥他們昨晚連夜出兵,要與金開戰,起因是粘罕發文遣使來索要我,可救大石是我私自所為,我惹的禍事,應該我扛才對!”
乾順道“你是大夏晉王妃,可這般公然索要,是當大夏窩囊好欺啊?絕無將你交出去的道理!那粘罕他們本也就想生事,我也讚同不對金國示以兵鋒,會以為我們大夏窩囊!與你無關!安心養病!”
諼嬋心下感激,道“但畢竟是以我為借口,不知情的會以為察哥真是為保我而大動兵戈,我不真成引起兵禍的禍害了?不過,這麻煩我已想到解決之法了!”
乾順笑道“我知道你和察哥一樣睿智有見識,我也還正想聽聽你的看法啊?”
諼嬋道“如今的女真像極了建國初的契丹,上下本就好戰,而天祚被捉,遼國滅亡,定使他們金軍上下人心大振,豈能不生吞滅鄰國的蓬勃野心?不以武力挫其銳氣,的確後患無窮,所以,我也覺果斷出兵,打個措手不及的決策實在是明智之舉!但對那一眾猖狂好戰之徒,示以兵鋒很重要,但還不夠徹底挫敗他們的野心……何不揚言,若他們金國敢妄想吞並大夏,那大夏就敢助大石稱帝複興遼國,大石那可也是遼太祖阿保機的子孫,且絕不是泛泛之輩,天祚被捉,由他稱帝複遼就是理所當然啊……就得讓金國明白,他們也不過就是捉到了一個眾叛親離的昏君罷了,遼卻並沒有亡……遼建國兩百載,在那片土地很有根基,而他們朝中大半都是遼之降臣,軍中不少都是遼之降將,人心思舊,這就是他們金國的要害軟肋……再與大石相約合兵隨便取個一兩屯便可!若我沒估計錯,此計一出,可以最少的兵力令金軍銳氣大挫,將那些猖狂好戰之徒一棍打醒,不但要老實如約割地,且不敢再輕啟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