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成要了一壺普餌,亂中取靜,也是他性格中的一大優點。老婆孩子不在身邊,大餐又不能天天吃,普天成就得發現一些像“獨一處”這樣有特色的地方,有時候寂寞或是心煩了,泡一壺茶,要幾樣菜,坐上那麼一兩個小時,心情就會從低穀裏慢慢走出來。菜是清一色的海鮮,普天成自己對海鮮不是怎麼有味口,嫌吃起來麻煩,但來了要好的朋友,他會想方設法帶到這兒來,因為“獨一處”的海鮮的確做得別致,個別菜在海州最大的酒店也是做不出來的。
沈曉瑩靜靜地望著普天成,顯然,吃啥對她來說是無所謂的,就算這頓飯不吃,她也照樣會很開心,她的心思在普天成上。要見普天成的打算,沈曉瑩心裏早就有了,但就是沒有勇氣付諸實施。見一個身份和地位都比自己高許多的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要有足夠的勇氣和膽略,還要講一點策略。以前在吉東,沈曉瑩是沒有這麼多顧慮的,啥時想見了,就直接去辦公室找,有時也做東,請普天成共進晚餐。但此一時彼一時,且不說她現在落魄得到了家,普天成卻如日中天,前程遠大得很。單就她跟普天成心裏那道小坎,她就無法邁過去。
男人跟女人,接觸是不能密的,相處也不能太融洽。融洽會滋生東西,密又加速著這滋生過程。普天成在吉東做書記,對沈曉瑩極為欣賞,到後來,這份欣賞演變成厚愛,為了這份厚愛,普天成甚至不惜惹惱王化忠等人,超越原則地讓她到重要崗位上。這讓沈曉瑩感動。女人一旦被某個男人打動,是很容易生出情的,這情往往會超越一些界限,往洪水猛獸的方向發展。沈曉瑩控製不住自己,到現在她還控製不住,普天成是她心目中的偶像,是她的神,這神的地位遠遠超過了自家丈夫。他們之所以沒到那一步,是普天成把握得好。
有好幾次,沈曉瑩都要像水一樣化在普天成懷裏了,是普天成用堅硬的雙手,將她推開。這一推開,沈曉瑩心裏就有了傷,到現在都沒愈合。
吉東的時候,沈曉瑩年輕漂亮,自覺姿色也在別人之上,加上她的聰靈還有適時表現出來的潑辣,贏得了普天成的信任和讚賞。她本人也有信心,這信心包括兩個方麵,一是對工作,另一個,就是跟普天成。男人跟女人,總要發生點什麼,如果不發生點什麼,那是很對不住歲月的。現在,歲月徹底摧垮了沈曉瑩的自信,普天成麵前,沈曉瑩忽然就變得沒了底氣,沒了一點從容感。
女人的信心,摧毀起來其實很容易,不用別的,單就那些皺紋,就可以把她所有的勇氣和信心都挫敗。
普天成知道沈曉瑩怎麼想,但他不說出來,有些話你可以在心裏反複咀嚼,但就是不能說出來。普天成也知道沈曉瑩見他為了什麼,他太熟悉沈曉瑩了,除了她的身體,至今對他還很陌生外,其他方麵,普天成敢保證,他是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一個給了平台就能超水平發揮的女人,一個不甘寂寞不甘平庸的女人。當然,也是一個柔情似水喜歡風花雪月的女人。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女人你不能碰,碰了準出事。一是野心太大太不甘平庸的女人,一是沒嫁好的女人。這兩種女人不隻是水,還是火,野火。
男人應該學會保護自己,敢玩火而不被火焚掉。
普天成勸沈曉瑩吃魚,沈曉瑩問:“您怎麼不吃?”然後就歪著頭,仰望青藏高原一樣仰望著普天成。普天成說:“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少喝點酒。”沈曉瑩說。沈曉瑩的記憶裏,普天成酒量大得驚人,喝酒也很豪爽,可她從不讚成男人在酒上逞英雄。“夫人不在,您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普天成笑了笑:“一個大男人,有什麼注意的。”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空白的地方,就互相凝望。其實凝望比說話更有內容。普天成是很想問問沈曉瑩現在的工作或生活的,又怕這話題一拉開,會讓沈曉瑩傷心。沈曉瑩現在過得肯定不快樂,自他離開吉東,徐兆虎接任市委書記後,他原來那班人,逐一被冷落,沒被冷落的,算是自己清醒得快,及時地調整了方向,轉到徐兆虎那邊去了。沈曉瑩早已離開廣電局,目前她在人大教科文衛委當主任,這樣一個官銜,顯然是沈曉瑩不情願接受的。
魚再好,心情如果不在魚上,是吃不出美味的。沈曉瑩這次來,就是想跟普天成說說,她不想在吉東幹了,想到省城來,到普天成身邊。但這種話,普天成不主動問,她實在說不出口。普天成今天的態度令她琢磨不透,說不熱情吧,他下班後就趕了過來,態度和藹地請她吃飯。說熱情吧,她又感覺不出原來那種親密無間。她是想找一些話題拉近兩人距離的,她感覺兩人之間真的有了距離,一種堅硬的陌生正在阻隔著他們。但她每次開個頭,都被普天成巧妙地止住了,普天成顯然不想就一些話題深入下去,他在躲。
為什麼要躲呢?直到吃完飯,兩人再次回到賓館,沈曉瑩還是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到她想要的那份感覺。後來他們開了紅酒,沈曉瑩登的是套間,這種房最大的好處,就是來了客人感覺不太擁擠,從容一點。她打開音樂,柔嫚的樂聲中,她為普天成捧上一杯紅酒,她想借紅酒,為自己也為普天成營造一種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