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明珠一醒過來,就不厭其煩的擱下筆,端著湯藥過來的夏侯翎,明珠忍了又忍,最終卻還是在喝完藥後,忍不住開口。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明珠緩緩的吸口氣,感覺胸口的傷還很疼著,卻堅持要看著夏侯翎的臉,提氣問著:“你說,你不在乎,有沒人可以理解,不在乎世人怎麼看你,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讓我知道?為什麼……你要告訴我?”
夏侯翎將空了的藥碗,放到榻邊小幾上,垂眼瞅著明珠,唇角微彎,一字一句的道。
“因為我需要你。”
明珠的心跳加快,很疼。
夏侯翎伸手輕撫著,粉嫩的雙頰,黑眸不移不閃,直勾勾的看著明珠。
“我需要一個,敢站在我身邊,跟我一起下地獄的女人。”
然後,夏侯翎吻了明珠,跟明珠一同嚐著,湯藥的苦味。
那滋味,好苦好苦。
明珠聽見,夏侯翎靠在明珠耳邊,緩聲說著。
“以血喂毒,以命換我的真心。”
夏侯翎輕笑的聲音,震動明珠的神魂。
“真不愧是我愛的女人。”
夏日,樹上的蟬,吵鬧不休。
明珠胸口上頭,被刺客的利劍,穿透的傷口已經痊愈。
雖然,因為重傷,明珠偶爾還會咳嗽個不停,但是咳的次數,已經逐漸減少。
從外觀看來,刺客那一劍,隻在明珠白皙的肌膚上,留下嫩紅的疤痕。
那個疤痕很小,夏侯翎還拿著,珍貴的上等傷藥,日日為明珠塗抹,讓傷痕也漸漸轉淡,不注意細看,是看不見的。
今天早晨的時候,天色還沒亮,夏侯翎就進宮上朝了。
約莫十天之前,明珠的傷勢大致痊愈後,夏侯翎就恢複原有的作息,唯一的不同,是夏侯翎還是會回到這裏,擁抱著明珠入睡。
這也讓明珠注意到,夏侯翎積累太多的疲勞,以及不時還是會發作,陰魂不散似的頭痛。
雖然,明珠這些日子以來,沒有再對夏侯翎下毒,但是“黃蜂尾後針”之毒,已經累積在夏侯翎體內,沒有消除。
那,也是不能消除的。
這是明珠最當初,挑選黃蜂尾後針的原因。
但是,哪裏料得到如今……如今……
明珠站起身來,看著銅鏡裏映出的身影,用手輕撫著鏡中的臉。那個跟明珠模樣相似的女人,要是知道,明珠用這張容顏,對夏侯翎所做的事,應該會恨明珠吧?!
可是,夏侯翎卻不在乎。
夏侯翎從來沒有,要求明珠替夏侯翎解毒,倒是對明珠的傷,注意得很。夏侯翎嘴上是不會提的,但是每天夜,都不忘檢查一下。
我需要一個,敢站在我身邊,跟我一起下地獄的女人。
收回銅鏡上的小手,明珠輕輕的撫著,胸上那道疤,想著夏侯翎,想著夏侯翎說的話。
這些日子以來,夏侯翎一點一滴的,用教人難以掙脫的方式,將明珠拉到了身邊,一起站在夏侯翎所站的位置,看見夏侯翎所看見的景況。
相處愈久,明珠愈是了解夏侯翎。
這些,也是夏侯翎計算好的。
在北方的時候,夏侯翎可以不帶明珠去婺城,不讓明珠看見夏侯翎的殘酷,不讓明珠看見夏侯翎的無情。可是,夏侯翎就是要明珠看著,就是要明珠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不容許明珠閃避。
夏侯翎蠻橫霸道的,強拉著明珠,跟著一步步沈淪進,原本隻屬於夏侯翎一人的無間地獄,無論如何也要握著明珠的手,就是不肯放。
明珠緩緩的,將單衣穿上,再套上外袍,係上了腰帶。
相較於站在夏侯翎身旁,與夏侯翎同在無間地獄裏的痛苦,一死了之肯定就輕鬆太多太多了。
但是,夏侯翎不放過明珠。
而明珠,如今,也走不了。
緩緩的,明珠束起發,用輕盈無聲的腳步,轉身走了出去。
百合湯。
夏侯翎看著,明珠端了一碗涼湯過來,擱到夏侯翎桌案上頭。
明珠擺放的時機,抓得剛好。
在夏侯翎批完公文,才剛要換上書冊時,明珠端湯的小手,已經悄然而到,將涼湯放到桌上,而且動作沒有半點聲音。
夏侯翎的手裏,還握著毛筆,因為那碗涼湯,難得的微微一愣,看著明珠從一旁的盤架上,拿下擱放調羹的小碟,跟素白的調羹,一塊兒放在湯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