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難辦了!”葉真真這會子連頭都大了,“連茶樓也隻要說書的先生,也不要會彈琴唱歌跳舞的呀!”
那怎麼辦?
難不成要這年輕人在龍鳳鎮失業到活活餓死?
正在這時,有一個帶著笑意的清朗聲音自客棧門口傳來:“既如此,何不到我那裏試試?”
老天爺,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來了!
葉真真滿臉帶笑,瞅著那倚在客棧門口,顯然已經看這出好戲看了好大一會子的男“觀音”,伸手拂拂打著補丁的白色長衫,才慢條斯理地踱著步子進來。
“稀客稀客啊!快請坐,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葉真真十足客氣地問。
“不敢。”開私塾的李聖傑先生接過二哥遞上的茶,道過謝,清亮的黑眸一瞟,看了眼正低頭保持最佳品質靜悄悄的紅菱。
“您那裏需要人手?”三哥幫忙問,看著一個好端端的年輕人如今淪落如斯,她也於心不忍,這樣瘦骨伶丁,準是餓出來的!
“是,私塾裏正好缺一個會音律的夫子,教孩子們唱唱歌什麼的。”李世先生麵帶微笑,“我剛才正要去問秦掌櫃,鎮上有沒有這號人物,正巧他不在,我就順道上這來了,聽到洛老弟的話,這不正是……”
“何家的姑娘嫁鄭家,正合適呀!”二哥樂滋滋地一拍手,打斷李世先生的話茬兒,反正這人不擱在如意客棧,放到哪都合適。
“你的意思呢?”葉真真詢問不說話的紅菱。
“啊?”洛菱回過神來,一滿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葉真真:“什麼?”
“我說你願不願意到李世先生的私塾裏去教音律?”
“哦,隨便。”
他有氣無力地回答,反正對於工作,自己已不抱任何希望,能有人要就不錯了,他哪敢挑剔?
“那好,咱們走吧。”李世先生也不多說客套話,微微一笑,伸手拍拍紅菱單薄的肩頭,掌心觸及的綿薄感讓他眉頭一揚,笑意更甚。
“哦,好呀。”洛菱站起來,一手抱著琴、一手拎著包袱,在對葉真真等人鞠躬後,跟著新主顧走了。
剩下的三人,目送著兩人離開客棧,你一言我一語地讚歎不已。“正合適呀!”
“是啊,合適!”
“這種安排,真是太合適啦!”
他說,他叫李世,今年二十八歲,他是龍鳳鎮裏唯一的私塾先生。
除此之外,他有一間很新的私塾供鎮上的孩子上學念書,還有兩間很破的房子供他居住,那房子的情況比起秦掌櫃家的屋子好不了多少,
一樣是床頭屋漏無幹處,雨腳如麻未斷絕。
房子外麵有一個小小的庭院,種著一株海棠樹,看樣子種了五六年了。
她聽他笑著打趣說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
黃昏的私塾裏,一個瘦弱的人影正坐於窗邊,手指撥弄著古琴,一個音,兩個音,再抬起頭,靜默的視線眺落在院落裏的那株海棠樹上
。
紅菱依舊看到它,使她憶起舊年裏的一些人,一些事,彷佛如煙消雲散,思緒無處可追。
誰能想到,龍鳳鎮上人見人怕的失業青年紅菱,居然是當日雪國寵絕後宮的紅菱夫人?
她與忠心耿耿的奶娘被秘密送離宮外,流落民間,半年後傳來萬歲爺病逝駕崩,太子繼位的消息。
當時她悲痛欲絕,不顧危險與奶娘偷偷回到雪國,祭拜萬歲爺,之後再一次離開雪國,從此顛沛流離,居無定所。
三年前,兩人在輾轉到南方後,居然又碰上打仗,西涼軍隊占領了無數的城池和土地。
她們逃過了戰爭,與她相依為命的奶娘卻又因為民間廣生的瘟疫,不幸感染後過世了,從此隻留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
奶娘死前讓她記著曾答應過萬歲爺的誓言,再苦也得好好活下去,是的,她答應過萬歲爺,要好好活著,所以她不能死。
自幼就有音樂天賦的她,卻不會任何世間女子擅長的事情,女紅,烹飪等等一竅不通,她很努力地學著,可收效甚微。
自幼長在與世隔絕的山穀中,後又在深宮內院獨居的她,完全不懂得如何處理人情事故。
外麵的世界隻會令她感到莫名的緊張,那些人就像長長的發絲一樣,熟悉卻總是紊亂不堪。
一些無心的言語總會惹人厭煩,久而久之,她成了一個善於製造麻煩而不會善後的人,在每製造一個麻煩後,又總是沮喪,覺得挫敗並不斷的加深卑微。
或是機緣巧合,去年她跟著一對從漓州逃難來的祖孫來到這個鎮子。這裏很好,有一種看不見說不清的親切和活力,但問題是,她似乎同樣無法適應。
在製造了一係列麻煩後,在不知第幾次失業後,一天前,她跟著開私塾的李世回到了這裏,成為私塾裏的新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