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灃瞳孔驟然收縮，眼睛裏翻滾著說不出的戾氣，可他眼底卻閃過一抹火燒火燎的茫然，起伏不定的心口在不動聲色裏起了看不見的波瀾，而後那火燒火燎的茫然又慢慢在他心裏落成了灰燼。
“你……胡言亂語！我不要聽你在這裏胡言亂語了，你……你們今晚全都要死！全都要死在這裏！”顧雲灃猩紅目光裏重新翻滾起殺氣，呼吸淩亂不成章法。
沈瑾汐搖了搖頭，“你機關算盡，要的就是我們跟你一起死，去贖那根本不存在的罪孽嗎？”
顧雲灃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手指死死攥緊了挺括的西褲，掌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滲出了一層一層細碎冷汗，反應過來他才是今夜這一場棋局的主導者，隻要他一聲令下，事先埋好的炸彈就會炸響。
愛也恨，恨也罷，所有一切都會隨之化為烏有。
“是又怎樣？”顧雲灃拍了拍自己半殘的腿，“看見了嗎？這一條腿，就是在那場火災裏被燒的，我不顧一切衝進火場的時候，你們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你們永遠都不知道我那一天經曆了什麼。”
顧雲灃尾音一頓，心髒起伏不定，他指骨分明的手指死死捂著心口，蒼白如紙的臉頰上擎著一絲慘淡的笑容，繼而又恢複到平靜，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隻剩下一片空茫。
“我衝進火場的時候，翎兒已經死了，她身上壓了一根粗重的柱子，身上到處都是血汙，我想去拉她，可她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她口鼻裏都是厚重的灰塵，你們都無法想象她死之前到底經曆了什麼。”
顧雲灃說到這裏，猝然抬眼，惡狠狠的死死盯著顧雲琛和沈瑾汐，“火沒燒在你們身上，死的不是你們，你們當然可以無動於衷，可是憑什麼呢？憑什麼把她害死的人好好活著，而她卻要孤零零的踏上那條冷冰冰的黃泉路！”
“沒人讓她來這裏，也沒人會知道那晚恰好有盜賊來偷竊，更沒有人料到盜賊會縱火毀屍滅跡……”沈瑾汐緩聲，目光沒有絲毫閃躲的盯著顧雲灃，“隻能說，林大小姐運氣不好，偏偏把所有巧合都碰上了，你沒錯，我家心肝兒也沒錯，我更沒有錯，你憑什麼把你的恨和複仇，轉嫁到他人身上？”
“我不管你怎麼想怎麼辯解，我隻要你們死！”顧雲灃血色褪盡的唇角詭異的彎了彎，很有一個大反派渣男的自覺。
他若是那麼喜歡講道理，那他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反派，他走到今天靠的都是刻進骨子裏的那一腔恨意，豈是沈瑾汐三兩句就能說動放棄複仇的人？
就算這是一條獨木橋，他也要一條道走到黑。
沈瑾汐無奈搖了搖頭，“冥頑不靈。”
你終究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顧雲灃已經走火入魔，除非林翎複活過來，否則，他絕不可能放下心中的仇恨。
顧雲灃冷哼一聲，陰森森的目光射向顧雲琛，“我親愛的二弟，今日得知沈小白就是你親生子，你作何感想？”
顧雲琛剛才一直都沒說話，此刻猝然聽見顧雲灃這一句暗藏機鋒的問句，他沉默了片刻，語調竟也奇跡般的平靜和緩，“就算小白不是我親生子，我也一樣將他視若己出，很多事不是知道了才會懂得疼惜珍愛，他是小汐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是否有這一條牽絆的血脈，又怎樣？你我這樣，看似跟父母血脈相連，但其實也並不長久，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