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著抽了一口冷氣,接著便注意到牆角邊上一個立著的陶罐,外型上沒什麼看頭,隻是總覺著裏麵有著不淨的東西,令人十分不快。丙瞎子似乎注意到了那陶罐,拇指回扣,我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他身後,接著,就看見手起刀落,一把匕首已經直直地沒入了那陶罐的器壁中,原本還要往裏深入的刀尖突然頓停,仿佛被什麼東西給夾住了,“哢”的一聲過後,那露在外頭的半截刀刃連著刀柄,一塊兒從陶罐上脫落了下來,掉在地上,我愣是一個沒注意,那陶罐中立刻躥出一道銀光,血花從肩頭飛濺出來,灑了一地,我頓感不妙,因為地上的蚰蜒被血味一刺激,已經有了蠢蠢欲動的勢頭。
陶罐突然裂開了一條縫,從那縫隙中,我看見一團白色的東西生了出來,接著,那白色猶如毛發的物體破開陶罐的束縛,從那道裂縫開始擴張,陶片順著裂縫逐漸被瓦解,直到那白色絨毛膨脹到了無法再繼續張大的地步,剩下的罐身竟直接炸裂,有一塊殘片還擊中了我的額頭,打得我一晃悠,向後摔了下去,這一下子,竟然有人從後麵抱住了我,後腦枕上那人的臂彎,我的四肢無法動彈,但感官卻還是很敏感,那股子清淡的香味入鼻,我一直無法穩下的心突然安定下來,我回神,剛想提醒他注意那陶罐裏的白毛怪物,不料卻被他手指在胸口按了某個穴位,口中一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他滿意地看了我一眼,一把給扛起來,直接掛在肩膀上朝著左邊牆上一靠,地板突然翻轉,鍾源抱著我一道翻了下去。
我穩穩妥妥地將鍾癱瘓當作人肉墊子,這樣冷的天裏他身上又異常地暖和,我情不自禁地聯想到了“冬暖夏涼”這個形容詞,(難道這家夥實際上是個空調來著?)
他看上去十分理所當然地將我身上的無影線給解下,又扛著我走過一段距離,確保丙瞎子沒有追上來之後,才將我放下,靠在牆頭,解開封住我語言能力的穴位。
“你他娘的搞什麼!”我一開口就非常不滿地質問他,的確,這一切發生地太突然,丙瞎子在上頭還有危險,他竟就這樣放下丙瞎子不管,反而把我給“劫持”了?
“和我一起。”他毫不猶豫地答道,使得我更加覺得可笑。
“丙瞎子救了我,他發自肺腑地信任我,你就這樣把他丟了,丟給那怪物吃了,接著把我帶到這裏來,你以為小爺是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想帶就帶想扔就扔?小爺我在你鍾大爺眼裏就是個東西嗎?”一句話脫口,後麵心裏憋著的委屈刹不住車地統統倒了出來,我越說越激動,努力克製住了情緒,才停下了說辭,別過頭去不再看鍾癱瘓的眼睛。
我們之間沉默了許久,鍾源一直蹲在我的麵前,我實在忍不住回了頭,卻被他的舉動封住了所有的思緒。他十分用力地扣住我的後腦,柔軟的觸感像一陣閃電一樣一晃而過,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鍾源放大的臉頰又飛快地逃離,內心如同被五雷轟頂,狂轟濫炸之下隻剩下一堆無法思考的灰燼。
“動一下。”鍾源命令道,我就像個聽話的仆人動了動手腳,不料行動地恢複自如,那消失的半邊臂膀也正在慢慢地恢複,我心裏一驚,想起方才丙瞎子說過的話,鬆了口氣。他的確救了我,我卻沒法笑一個給他看。以這種方式巧妙地回避我,他真是非常精明,真的非常聰明。
不管怎麼說,至少我能夠動了,我立刻掙脫了他的鉗製,衝回方才落下來的那個地方,抬頭盯住那塊方磚,久久不動。鍾源也毫無疑義地跟在我的身後,站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頭頂上方傳來激烈的打鬥聲,時不時有冷兵器觸碰地麵的聲音傳下來,在寂靜的墓道裏聽得一清二楚。
聲音漸漸地變弱了,然後變得無論我怎麼豎起耳朵去聽,都感覺不到任何動靜。
見我呆滯的神情,鍾源靠了過來,拉住我的後領,強行將我帶離,神情看不出一絲變化,仿佛上頭的事情都與他毫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