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很多時候,病房裏一片安靜。
那樣的安靜讓人心痛,讓人壓抑。
在一個天氣很好的午後,歐陽奶奶堅持要出院。
歐陽明晨和院長商量了之後,便同意了歐陽奶奶的這個要求。
這一天太陽很是燦爛,似乎春天已經到來。
歐陽家什麼也沒有變,甚至依然是窗明幾淨,仿佛她的主人一直在。
歐陽奶奶閉著眼睛,緩緩摸過沙發,桌子,甚至蹲下去,手指拂過地板。
身後的人臉上已經是淚海,誰也沒有動手去擦。
她是真的沒有了任何的力氣,走幾步,便要停下來休息。
田菲菲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淚從臉頰上滑落下來,滑到手背上,又滑落到了地板上,然後正好歐陽奶奶的手指過去,觸摸到了濕潤。
她微微蹙眉,終於起身。
那一刻,田菲菲分明看見了她眼角的一滴晶瑩的淚珠。
明明知道歐陽奶奶聽不到自己的哭泣聲,她卻還是無語凝咽。
到最後,她幾乎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力氣,隻是癱倒在了歐陽明晨的懷裏。
歐陽奶奶似乎什麼都不知道,又似乎什麼都知道,她讓歐陽明晨叫了律師,說是要立遺囑。
十五分鍾後,律師匆匆趕到,歐陽奶奶將所有的人全部趕了出去,偌大的客廳隻留下了她和律師兩個人。
田菲菲靜靜地立在花架下,陽光那麼好,她卻隻是感到徹身的寒意。
她想起臨行前院長對著自己和歐陽明晨說的話。
“也許就在這兩天了,我隻是生怕她會被疼痛折磨得不堪,希望,希望你們會有一個心理準備。”
田菲菲低下頭,如果真的是疼痛難以抑製,那會怎麼樣?
身後伸來一雙手臂,將田菲菲擁進自己的懷裏。
田菲菲想要掙脫,卻隻聽到那個低沉的聲音喃喃地說:“隻是一會兒,田菲菲,隻是一會兒,讓我靠一靠,靠一靠。”
這樣的聲音裏卻分明是有說不出的疲憊不堪,分明是累到了極點。
田菲菲終於沒有動。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隻是一會兒,就一會兒,讓彼此在對方的身上吸取溫暖,彼此在對方的身上吸取力量。
歐陽奶奶終究還是走了。
老天還是眷顧她的,沒有院長的說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是在家裏吃了飯後的突然的暈倒,之後便再也沒有醒過來。不管醫院裏用什麼手段,
田菲菲一直靜靜地注視著歐陽奶奶慈祥的麵容,這個樣子的她真的像是熟睡了一般。
她的雙眼緊緊地閉著,臉上的神色也是平靜的。
也許比起以後的痛苦,還是這樣離開就算了吧,至少她再也不用受那般的痛苦與掙紮了。
如果歐陽奶奶真的是泉下有知,她也應該是為自己終於解脫了而開心的吧。
歐陽明晨也相當平靜,隻是在臨火化前的那個晚上,田菲菲看見他一個人坐在院子裏。
冬日的風是凜冽的,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裏,田菲菲看著他手中的煙一明一滅。
她和他在一起那麼長的時間了,她從來沒有看見他抽過煙,他身上的氣息一直是那般的幹淨,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雖然她說不出那是什麼氣息,但是卻是好聞的很。
她一直以為他是不會抽煙的,可是,今天才知道,也許對於歐陽明晨來說抽煙隻是他渲染內心痛苦時的一種手段。
她靜靜地立在窗前,偌大的空間裏哀怨的音樂低低地回繞,讓人忍不住想要流淚。
她卻沒有哭,隻是看著那個在她的眼裏一直是堅強的男人。
她看著他挺直的脊背,隻是那一刻她分明是看到了他的孤寂。
淡淡的煙霧縈繞在他的手指之間,如同他心裏的哀愁一般揮之不去。
後半夜的時候,他進來了,然後一直看著歐陽奶奶的屍體,田菲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隻是一轉頭的瞬間,看到了歐陽明晨眼眸之中的難以抑製的哀痛。
一切平靜下去之後已經是幾天之後了,田菲菲是真的疲乏到了極點。
幸虧歐陽明晨知道她的身體,經常催促著她去休息,否則田菲菲是真的怕自己會倒下去。
回到劉宅,裏麵空蕩蕩的,似乎歐陽奶奶的離去,帶去了這房子的人氣。
歐陽明晨的眼神在客廳的每一樣東西上來回地看著,然後吩咐傭人全部下去,沒有他的吩咐一律不準出來。
房間裏其實是溫暖的,因為開著中央空調。
四周是死一般的靜寂,然後歐陽明晨緩緩地走到田菲菲的麵前。
“田菲菲。”
歐陽明晨衝著田菲菲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