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程歸雁 致君纏綿(1)(2 / 3)

霍夫人含怒不語,冷冷頷首,令侍從將霍子謙帶了下去。

隨行醫生匆匆過來,許錚卻不讓他看自己傷處,執意讓他先去瞧瞧霍公子的風寒。

“強什麼,讓你看就看。”霍夫人嗬斥許錚,神色卻關切,“跟督軍學什麼不好,學到這副死硬脾氣!”許錚嘿嘿笑,隻得老老實實伸出胳膊,冷不丁回頭卻瞧見夫人身後的蕙殊,脫口道,“她怎麼在這兒?”

霍夫人回頭看蕙殊,又看看許錚,微微露出笑容,“祁小姐要隨我們一同南下,路上辛苦,你多照顧她。”

許錚瞪眼,給了蕙殊一個不知是怒還是笑的古怪眼神。

蕙殊哼一聲,不想理會這粗魯討嫌的人。

原本臉色沉鬱的霍夫人看見他二人的表情,眼底不覺有了一抹暖色。

“祁小姐,你同我來。”霍夫人朝蕙殊點點頭。

她像長姊一樣挽著她的手,掌心柔軟,指尖微涼。

這感覺令蕙殊又安心又緊張。

霍夫人的起居車廂十分寬敞舒適,外間布置簡單,像是個小書房。地上鋪了柔軟的地毯,門一關上便十分安靜,隻有鐵軌規律的聲音隱隱穿來。

“祁小姐,我很高興有你同路作伴。”她親自取了瓷杯為蕙殊倒茶,嫻雅親切模樣,就像在家中款待賓客的女主人,方才那緊張的一幕彷佛從未發生過。

蕙殊端起茶來笑笑,尋思著,該不該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卻見霍夫人在對麵沙發坐下,抬手揉上眉心,似有些傷神。

“夫人頭疼嗎?”蕙殊想起她一夜未眠,又操心了這半日……霍夫人卻笑笑,微歎了一聲,“方才很抱歉,讓你見笑了。”

蕙殊忙搖頭,“不不,是我給您添了麻煩。”

霍夫人凝視她,“祁小姐,北平的事情有些變故,這一路恐怕不會十分太平,晉銘讓你隨我南下,本來是為你安全著想,眼下卻要連累你擔驚受怕,真是對不住了。”

“您言重了。”蕙殊遲疑片刻,還是問出心中擔慮,“北平,到底出什麼事了?”

霍夫人望住她,神色淡淡的,隻簡略地說,“子謙逃跑,驚動了傅家,令老傅臨時變卦,派人上來追截。幸好有許錚前往接應,沒讓子謙落在他們手裏;車站上耳目眾多,老傅不敢強行扣押我,隻派人來說子謙出了意外,想騙我留下……如今我們強行離開,也算和姓傅的撕破臉皮,他必不甘心放走到手的人質,這一路上定會暗中阻攔。”

蕙殊聽得心驚,想不到方才竟是那樣的凶險。

可是霍督軍夫人的專列,又有誰敢攔截。

霍夫人仿佛是看穿她的疑惑,低低歎道,“南下必經的幾站,都有小股軍閥割據,他們往日雖不敢得罪外子,但北平一旦變亂,人心背向難測……為萬全起見,我打算改道東行,先在平城與督軍會合,隨後送你南下。”

車窗外景致千篇一律,毫無起伏的原野,白的雪,黑的土,錯橫枯黃的枝條。

漫漫路途本身已夠乏味,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是壓抑和拘謹,以及某種無法描述的怪異氛圍。在這趟飛馳而封閉的專列裏,霍夫人的沉默、霍公子的陰鬱、侍從的嚴肅與許錚的不友善,全都交融在一起,令空氣都壓抑得無法呼吸。

沒有人大聲談笑,連腳步聲都必須放輕,一舉一動都像在靜夜中小心翼翼。

每間起居車廂都是獨立的,門一關起來,旁人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也不知道旁人在做什麼,像是整個世界隻剩你一個囚徒。門口和車廂走廊都有衛兵,侍從隨時聽候召喚,他們像看不見的影子,卻又無處不在,隨時隨地有人關注你的動靜。

這滋味太難受,分明是暖和的車廂,卻讓人手足發僵。

蕙殊伏在窗下,握一支筆,對著日記本塗塗畫畫,在紙上勾勒出一個身穿旗袍,體態婀娜的女子,臉上卻空著沒有五官,不知道該畫成誰的樣子。

呆了半晌,蕙殊歎口氣,將這一頁撕下來揉掉。

還是寫點什麼罷,自北上以來,遇到林林總總事情,太多出乎意料的變化,反而沒有心思去想,日記本裏空空如也,許久沒有留一個字了。翻看之前的幾頁,時間還停留在北上之前,密密寫著對顏世則的失望、對未來婚姻的不滿、對貝兒的羨慕,還有不加掩飾的對四少的仰慕。再看自己寫下的文字,蕙殊不禁麵紅耳赤。

那時的憂愁、快樂與煩惱,不過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