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不知道有幾個人做過這件傻事,那些人都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首先付出的是他們的生命,所以從沒有人活著來告訴別人所犯的這個錯誤。
林若萍偏偏就是又犯了這種毛病的一個人。
不過他實在算是運氣,因為他遇見的是丁鵬,而丁鵬雖然握有這柄魔刀,卻還沒有感染它的魔性。
他有點喜歡作弄人,卻不太喜歡殺人。
連那樣對付過他的柳若鬆,丁鵬都沒有殺,所以林若萍的運氣的確不錯。
所以他說了那句話,還能夠站著,完完整整地站著,沒有由頭至踵,齊中分為兩片倒下去。
隻不過丁鵬的神態也漸漸有點魔意了,他一腳從車子裏跨了出來,冷冷地問道:“剛才你說什麼?”
林若萍退後了一步,看看那些同伴,看見了他們目中所流露的表情,他就後悔了。
這另外四大劍派的領袖們的神情非常地複雜。
那是五分幸災樂禍,兩分興奮,三分畏懼的混合體。
興奮是為了他們看見了丁鵬手中的那柄刀,無須驗證,他們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那柄刀。
畏懼,自然也是對著那柄刀。
但刀是死的,可怕的是使刀的人,刀在丁鵬手中,是否也那麼可怕?
雖然丁鵬一刀嚇破了柳若鬆的膽。
一刀斬下了鐵燕雙飛的腕。
那畢竟是傳言,不是他們目睹的。
雖然傳言絕對可信,但是他們心中卻別有看法,因為他們以前見過那個人,那柄刀。
對刀的威力,他們有著更深切的感受與了解,最好是有人試試刀的威力,給他們有個比較。
每個人都想試,每個人都不敢試。
現在卻有林若萍來做了。
這就是他們幸災樂禍的成分。
林若萍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們在一路上對這件事談得這麼少,卻對柳若鬆的事談了很多。
他們是存心要自己來做這個傻瓜。
林若萍雖然做了件傻事,卻不是傻瓜,因此他隻頓了一頓,立刻就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我叫你拔出你的刀來讓大家看看,是不是那柄魔刀。”
丁鵬笑道:“如果你們隻想知道刀上是否有‘小樓一夜聽春雨’七個字,我可以告訴你們,就是這柄刀。”
林若萍冷笑一聲:“那並不能證明什麼,人人都可以打那樣一柄刀,在刀上刻那七個字。”
丁鵬笑道:“不錯,不錯,你的話實在很有道理。你的確是個天才兒童,難怪你能當上掌門人的,隻不過既然這柄刀不能證明什麼,我拔出了給你們看了又如何?”
林若萍又受了一次奚落,不過這次他卻聰明多了,並沒有像前次那樣生氣衝動,他隻笑了一笑道:“那就要問他們幾位了,因為他們以前也見過這柄刀,而且在這柄刀下吃過大虧……”
他用手一指四個人,就把凶險都跟著推送過去了。
那四人都吃了一驚,沒有想到林若萍會來這一手的,他們的眼光都盯著林若萍的臉。
兩道眼光如果是兩隻拳頭,他們也的確想在林若萍的臉上狠狠地打上兩拳。
隻可惜眼光雖毒,畢竟不是拳頭,所以林若萍的臉上仍然好好的,但丁鵬的注意力卻被引起來了,而且引向了這四個人。
他逐一打量了他們一番,然後微笑道:“難怪有人很注意我的刀,原來它曾經如此出名過,隻可惜我不知道你們四位在武林中是否也很有名氣?”
林若萍一笑道:“你不認識他們?”
丁鵬搖搖頭道:“我不認識,我在江湖上沒有混多久,也沒見過多少人,若不是因為你的拜兄柳若鬆做了我的徒弟,我也不會認識你,一個人在收徒之前,總要打聽一下他的身家的,你說是不是?”
林若萍又幾乎要噴出口血來,但他忍了下去,道:“這四位可是鼎鼎大名的大人物,你若是不認識他們,就不夠資格成為江湖人。”
丁鵬卻打斷了他的話,微微一笑,道:“你不必說下去了,我也不想認識他們,因為我不想做個江湖人。”
這句話使得每個人都為之一怔,連林若萍都愕然地道:“你不想做江湖人?”
丁鵬點點頭道:“是的,我雖然沒有認識多少江湖人,但是就我見過的那幾個,卻無一不是貪生怕死、卑鄙齷齪的無恥之徒,一個如此,十個如此,越有名望,越是如此,他們若非非常有名,我寧可不知道的好。”
這一番話把所有的人都罵遍了,尤其是這五大門派的領袖,也是挨罵最深的五個。
每一個人都臉現怒色,都準備動手了。
忽然一個清脆的拍手聲由門裏傳了出來,一個銀鈴似的笑聲也接著傳出來:“妙!妙!罵得妙極了,你比我爹的膽子還大,我爹隻在背後如此說說他們,你卻在當麵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小妹實在佩服。”
接著是一個儀態大方的美麗女郎,笑著走了出來,使得每個人的眼睛都為之一亮。
在神劍山莊的門裏出來說這種話的,自然隻有謝家的大小姐,謝曉峰的女兒謝小玉了。
但這個女郎實在令人難以相信就是上次在圓月山莊上見到的謝小玉。
她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許多,緊裹的衣裳,襯托出她迷人的曲線,發散著迷人的魅力。
丁鵬已經是個很有定力的男人。
不但因為他曾經上過一個美麗女人的當。
那個該死的秦可情--柳若鬆的妻子,用了一個可笑的假名,使他出了一場可笑的大醜。
而且因為他的妻子是狐。
狐是最擅長於迷人的,雄狐迷女人,雌狐迷男人,而且能把人迷得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一個娶了狐女為妻的男人,至少是不該再受別的女人的迷惑了,但不知怎的,當丁鵬看到了她迷人的笑靨時,心頭居然怦怦地跳了起來。
不過這也不能怪丁鵬,站在門外的還有兩個出家人,一個和尚,一個道人。
天戒上人是少林達摩院的首座長老。
紫陽道長是武當輩份最高的長老。
這兩個人的年紀自然都很大了,修為定力也都臻於絕不動心的境界了,但是他們同樣為謝小玉的絕世風姿而目瞪口呆。
她向著那五個人又展現了迷人的一笑道:“對不起,五位,這話不是我說的,而是家父說的,他的話跟這位丁大哥剛才所說的字句雖不一樣,但意思卻完全相同,因此你們要為此生氣,就問我爹去。”
天戒上人又聽了她這一解釋,即使再氣也無法對著她發作了,隻得問道:“謝大俠是否在?”
謝小玉笑道:“家父剛剛由他的書房裏出來,就對我說了那番話,看來他對各位的印象也不怎麼好,因此我就不招待各位進去了。”
就這麼一句話,把五位大掌門氣得目瞪口呆。
謝小玉卻不理這麼多,笑著又向丁鵬說道:“丁大哥,你怎麼也如此見外呢,來了還待在門口不肯進去?”
丁鵬道:“謝小姐,我是來找令尊決鬥的。”
謝小玉笑道:“我已經把你的話轉告家父了,他怎麼樣跟你決鬥是你們的事,你卻是我的救命恩人,無論如何,我也得先向你表示過感謝之意,才能談到其他,走,走,我們進去。”
她上來大方地拉著丁鵬的手,丁鵬不禁遲疑道:“我……”
謝小玉笑道:“事有先後,你救我的命在先,向我爹挑戰在後,因此你就是要找家父決鬥,也得先接受我的款待之後,還過了你的情,這樣子家父在應戰時,不會因為想到欠你的情而手下有所顧忌,你說對不對?”
從這樣一個女郎口中說出來的話,自然都是對的,何況她的話還的確不錯。
丁鵬隻有被她拉進去了,不過他才走了幾步,忽又掙脫了她的手道:“等一下,我還有件事要作個交代。”
他轉回身,走向了林若萍,淡淡地道:“剛才你曾經要我拔刀來給你看看,對嗎?”
林若萍又退了一步,丁鵬冷冷地道:“我不大喜歡殺人,但是我更不喜歡別人對我說這句話,你已經看到了我這個人,卻還要看我的刀,這是表示你隻在乎我的刀,不在乎我這個人,對不對?很好,我現在就給你看看我的刀,不過我的刀從不出空鞘,你最好也拔出你的劍。”
林若萍的臉色都嚇白了,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丁鵬卻搖搖頭歎道:“大丈夫一死而已,何必怕成那個樣子呢?既然你害怕,又何必要硬充好漢說那句話呢?”
林若萍的確害怕,但他究竟是一代掌門,不能再表現出孬種的樣子,鏘然拔出了劍道:“胡說,誰怕你?”
當一個人不肯承認他害怕的時候,也就是怕得要命的時候,但這時卻沒有人來笑他口不由心。
因為別的人跟他一樣地怕。
然後丁鵬就對著林若萍走了過去,拔出了刀。
一柄普普通通的刀,隻不過刀身是彎的,彎得像一鉤新月。
每個人都看見了那柄刀,卻沒有人看見丁鵬是如何出手的,他隻是對著林若萍的劍尖走過去。
林若萍的劍卻變了,由一支變成兩支,像是一支竹片削成的劍,被利器劈過一般,由劍尖到劍柄整整齊齊地劈成了兩片,一半在左,一半在右。
林若萍的人整個地呆住了,站在那兒,成了一尊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