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香(2 / 3)

她們歡歡喜喜地走了。

丁鵬歎了一口氣,然後笑問小香道:“現在你是否還認為她們有情有義?”

小香默默無言,良久,笑道:“婊子就是婊子。”

丁鵬一笑道:“你說這句話,以及你先前對她們的看法錯誤,相信了她們的話,並不足為奇,因為你不是婊子,婊子無情固然不錯,但婊子也是人,是人就不會無情。”

小香忍不住道:“公子,說婊子無情的是你,說婊子有情的也是你,倒把我給弄糊塗了。”

丁鵬笑道:“婊子不是無情,無情又怎能夜夜春宵、顛倒眾生,她們是太多情了。”

“多情又如何?”

“情到濃時情轉薄,多情就顯得更無情。”

“那麼她們就沒有一點真情了嗎?”

“不,她們雖然多情又薄情,卻不是沒有真情,而是她們對男人的花言巧語聽多了,用虛情假意也應付多了,把真情深藏心底,不容易發揮出來而已。

“可是她們一旦對哪一個人動了真情,就會生死不渝,不計任何犧牲,所以有許多感人的故事,都是在妓院中發生的。”

小香笑笑道:“公子似乎對妓女了解很深。”

丁鵬一笑道:“倒不是很深,隻是我知道在昨天那種情形下,不可能得到她們的真情,十兩金子,也買不到婊子的真情,如此而已。”

“至少公子經常跟她們接觸了?”

丁鵬搖搖頭:“說來你也許不信,昨天是我第一次召妓來侑酒,我這輩子也沒進過一次妓院,所以我才在客棧中大手筆揮霍,叫別人替我把人召來,我若自己撞去,很可能土頭土腦,招來一堆笑話,而客棧外麵,等著看我笑話的人還多著呢。”

小香笑道:“公子,客棧外麵沒有人了。”

丁鵬倒是一驚道:“沒有人了,那一批跟在後麵的討厭蟲都不在了?”

“是的,小姐跟小雲進來時,婢子就在外麵等著,到了半夜,他們都走了,走得一個都不剩了。”

丁鵬顯得很吃驚,他並不喜歡有人跟著,甚至於還很討厭他們陰魂不散地跟在後麵。

可是突然聽見那些人都不見了,他倒感到不安了。

突然的事總是使人很驚訝的。

不了解的事總是使人不安的。

人到哪兒去了呢?

“人到哪兒去了呢?”丁鵬問過阿古,那等於是白問,因為阿古就算知道,也無法回答的。

他不會說話。

啞巴也有方法表達意思的,但是阿古卻隻是搖搖頭,那表示他是真的不知道。

“人到哪兒去了呢?”丁鵬在車子裏問小香,小香搖搖頭道:“婢子不知道,婢子隻看見他們一個個匆促地走了,像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大事,但是婢子要守衛住客棧,無法跟去一探究竟。”

丁鵬搖搖頭道:“我問的不是這個,這個問題我已經問過一次,你也已經回答過了,再問一次,也不會有新的答案的。”

小香一怔道:“公子問的是誰呢?”

丁鵬道:“我問的是青青跟小雲。”

小香道:“她們走了。”

丁鵬道:“我也知道她們走了,我要問的是她們上哪兒去了?做什麼去了?”

小香道:“婢子也不知道,快天亮的時候,小姐把婢子叫進去,吩咐婢子留下侍候公子,她就帶著小雲走了。”

“既沒有說上哪兒去,也沒有說為什麼?”

小香道:“沒有,婢子是不該問,也不能問的。”

丁鵬道:“我是她的丈夫,她至少應該告訴我一聲。”

小香笑道:“公子,小姐對你情深,她絕不會做出危害你的事,更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丁鵬道:“這個我相信,但是做妻子的應該陪在丈夫身旁的。”

小香一笑道:“小姐不同,她不是人,她是狐。”

“狐又如何?”

“狐有狐的生活,不屬於這個世界,狐的生活天地是在深山大澤、荒郊古寺之中,人跡罕至之處。”

“昨夜她又怎麼來到鬧市呢?”

“偶爾一駐人間是可以的,久了就會毀卻道基的。”

“可是她卻把你留下來侍候我。”

小香的臉紅了一下道:“婢子不是狐,是紅塵中碌碌的人,所以無妨。”

丁鵬大笑道:“難怪我早上在你後麵摸不到尾巴。”

小香的臉更紅了,低聲道:“公子在小姐跟小雲的身上摸到尾巴沒有?”

丁鵬眨眼道:“這個我倒是也沒有發現過。”

小香笑道:“狐若是露出了尾巴,就是還不夠資格到人間來混,也就不成其為狐了。”

丁鵬又大笑道:“這麼一說,你究竟是人還是狐,我倒也難以分辨了。”

小香不是狐,因為她沒有一點狐意。

狐是不堪寂寞的,小香能安於寂寞。

狐是變化多端、神通廣大的,小香卻很平凡,她會一點武功,卻不會法術。

狐是需要伴侶的,不管是天狐也好,靈狐也好,野狐也好,這三種境界的狐,都需要伴侶。

天狐求同參共修的仙侶。

靈狐求共同生活的愛侶。

野狐則無所選擇,來者不拒,因為他們求的是可資采補挹注,享受情欲的孽侶。

小香卻什麼都不是,她隻是一個侍女,盡到了她侍女的本分,侍候丁鵬的起居飲食,梳洗櫛沐,一切瑣事都做,就是不陪他上床。

小香的身上很香,皮膚很白,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但是她卻不喜歡被人像女人一樣地愛她。

丁鵬可以攬著她的肩膀,並坐在車上,欣賞著窗外的風景,聞她身上醉人的幽香。

也可以握握她的手,捏捏她的粉頰,說兩句俏皮的話,使她的臉紅得像朵山茶花。

這個女孩子,柔順得像一頭小貓,純淨得如同一個嬰兒,使人喜歡接觸她,卻又不忍心再進一步去攫取她。

丁鵬不知道進一步去要求她的時候,是否會遭到拒絕,因為他們隻要身體靠得很近的時候,她就顯得畏縮,似乎總帶著一點戒備。

不過丁鵬從沒有提出這要求,也沒有做過暗示,因為他並不是一個重色欲的人。

他本身的戀愛觀就是帶著點夢幻的,趨向於心靈的。

因為他第一次接觸到的那個女人,就是肉欲型,傷透了他的心,所以他最鄙視那些輕易向男人獻身的女人。

他雖然不是聖人,但他的愛情卻是神聖的,所以謝小玉向他施展媚力,卻挨了他一頓狠揍。

跟小香這樣的女孩子在一起,是他最欣賞的生活了。他們沒有目的,沒有急事,駿馬香車,慢慢地盡興地遊覽每一處名勝古跡。

丁鵬人很聰明,卻沒有讀過太多的書,他少年時,幻想著要在武功上出人頭地,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練劍了,如果不遇見柳若鬆,他也許會成為一個頗有名氣的年輕劍客,但不會成為今日的丁鵬。

因此,他的行程是歸程,他想回到那所從柳若鬆那兒得來的萬鬆山莊,以及他為了打擊柳若鬆而在對麵所建的那一座圓月山莊。

那不是他的老家,卻是他的家,何況家中還有他的妻子青青在等著。

青青雖然沒有告訴他上哪兒去了,但是一定會回到他們的家的。

他們的車子已經快接近了。

阿古在前麵駕著車,小香坐在他的身邊,發散著她醉人的幽香。

唯一不同的是車後不再有那些好事的江湖人跟著了。

而且使得丁鵬感到奇怪的是,這幾天他們一路行來,所感到的寂靜。

在鬧市中,自然無法避免遇到別人,但是那些人卻似乎都有意地避開他。

他投進了客棧,店中的人都戰戰兢兢地接待他,然後當他第二天離棧時,發現偌大的客棧,竟隻有他們這幾個人投宿,其餘的人都悄悄地遷出了。

他進一家酒樓,原本鬧哄哄的酒樓,會變得肅靜下來,然後他離開時發現隻有他們這一桌客人了。

在大街上,沒有人敢看他一眼。

走到大路上,他的車子可以長驅直行,不必怕撞到人,因為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