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阿兄——”寒酸書生攔住李璐,不知道想要做些什麼,剛說了這四個字,臉便漲得通紅,抽出了胳膊底下的那卷紙,臉上滿是羞澀的樣子。
看著書生的窘態,李璐的心中一動,暗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看似老實木訥的書生,居然也幹起了如此勾當。
看來這種黃色讀物,在哪個年代都有廣闊的市場啊。李璐不動聲色,看了一眼寒酸書生手裏的那卷紙,那是市麵上最普通不過的草紙,包裝非常一般,卻不知道裏麵的內容如何。
寒酸書生看李璐注意到了那卷紙,臉變得更紅了,諾諾了半天才說:“小生冒昧了,看阿兄也是讀書人,幾篇詩稿,不知道兄台有沒有興趣。”
李璐這才恍然大悟,老臉一紅,原來寒酸書生是賣詩的,看來自己剛才真是想多了。
不過這寒酸書生剛才那樣子,真的是像極了後世在大學門口,推銷黃色光盤的那些小商販,也怪不得李璐會多想什麼了。
一刹那的尷尬之後,李璐就恢複了平靜,一臉正色地看著寒酸書生說道:“不知都是些什麼詩?”
寒酸書生聽得李璐問詩,忙不迭地就要打開讓李璐一看。
李璐趕緊伸手攔住了,現在他還搞不清楚,到底是這寒酸公子腦子不夠用,還是要想故意給自己下套。詩這種玩意就那麼幾句話,打開了一看,不就都記在腦子裏了,誰還會花錢去買?若是書生腦子缺根弦還好說,但玩意要是故意下套,自己一看之後,不就是要非買不可了嗎?
寒酸書生有點詫異,睜大了眼睛看著李璐,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攔住自己。
李璐的心中有那樣的顧慮,但當著寒酸書生的麵肯定不能說出來,但是這種事情又不得不防,李璐摸了摸鼻頭,掩飾了一下內心的尷尬,趕緊轉移話題:“不知道公子是那裏人氏?”
聽得李璐問這話,寒酸書生的麵色有點緩和下來,趕忙作了一揖:“倒是小生孟浪了,定州學子郎岌,見過阿兄。”
聽得這書生居然名叫郎岌,李璐心裏一驚。雖然眼前這個書生隻是第一次見麵,但對於郎岌這個名字,李璐卻是熟悉的。據史料記載,這郎岌在景龍四年的時候曾經上書中宗,備陳韋皇後及宗楚客逆亂之狀,中宗不納,最後被韋皇後杖殺。可在李璐的記憶中,這是景龍四年三四月間的事情,沒想到今日這上元節慶,李璐倒先在長安東市上碰上了他。
對於曆史上郎岌的遭遇,李璐非常同情,這一世自己碰到了他,就想要勸一下他,不要行那上書之事。要知道韋後勢力根深蒂固,僅憑郎岌的一紙上書,肯定於事無補。況且現在已經是景龍四年正月,再過半年,李隆基就會發動著名的“唐隆政變”,韋、宗之流也將被誅,李璐不忍心讓郎岌白白做那無謂犧牲,這時候就有心救他一次。
“原來是郎兄,幸會,幸會。”李璐回了一禮,然後正色說道:“我朝自開國以來,素重科舉選士,郎兄乃是讀書人,何不專心苦讀,也好考取個功名,卻怎麼幹起了這賣詩稿的營生?”
李璐說得郎岌臉上一紅,表情也訥訥起來。原來這唐朝雖然社會風氣較為開放,但商人的地位並不高,為士農所看不起,一般的家庭,寧可是種上幾畝薄田,也不願意出去經商。作為讀書人的郎岌,如今卻做這賣詩的營生,自然是很掉價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剛才郎岌攔住李璐時,明明就是要推銷自己的詩稿,卻是那般吞吞吐吐的表情,還讓李璐誤會為是推銷黃色讀物商販的緣由。
其實若不是生計所迫,郎岌也斷然不會來這長安東市上賣詩稿,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在這集市上叫賣詩稿,也實在是無奈之舉。這長安米貴,郎岌來到西京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有找到麵聖的機會,住店吃飯都要花錢,自己又沒有什麼進項,早已囊中羞澀,無奈之下才趁著上元節的機會,到這集市上來碰碰運氣,看這手中的詩稿能否換點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