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秘書(1 / 3)

蔣中天這兩年在哈市一事無成。

他開過一個小型服裝廠,專門生產孕婦裝和兒童裝,結果賠了個底朝天。

後來,他又注冊了一個廣告公司,承包了一家報紙的兩版廣告。他每天都馬不停蹄地奔忙,一年下來,雖然沒有賠本,但是除了給員工發工資,基本沒有賺到錢。

他對自己是不是經商的材料開始懷疑了。

小時候,隻有他一個人懂得用蟈蟈換草,占了便宜。而如今,所有人都懂得用蟈蟈換草了。

他的鬥誌一點點軟化了。

最後,他放棄了錢生錢的夢想,開始坐吃山空,醉生夢死。

他經常泡在歌廳、舞場、按摩房之類的地方,天天喝得酩酊大醉,夜夜都睡一隻雞。

他一直沒有固定的女友。

他不想讓任何人接近自己,隻希望自己像影子一樣活著。

另外,在他心中,除了文馨,沒有哪個女人值得娶回家。他覺得,現在的女人越來越不可愛,連腥味都沒有了。

這一天晚上,蔣中天又出門了,來到了一家歌廳。

這家歌廳位於鬧市,人很多。他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來。

轉球燈把歌廳晃得五光十色,變幻莫測。台上有個濃妝豔抹的女歌手,一邊勁舞一邊演唱一首歌詞不通順的老歌:我的熱情,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沙漠……

她的屁股像太陽一樣飽滿。

蔣中天伸手叫來一個服務生,塞給他一張百元鈔票,大聲說:\"我點一首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實》。\"現在,他需要安靜的音樂。

服務生恭敬地俯下身來,問道:\"先生叫什麼名字?\"\"還用報名嗎?\"他不滿地說。

\"這是我們這裏的規矩。\"\"李作文。\"他說。

\"謝謝。\"服務生轉身走了。

一首完了,歌廳裏靜下來。

那個服務生走上台,拿起麥克風,說:\"下麵這首歌是三號桌李作文先生點的,《盛夏的果實》。\"他一邊說一邊揚了揚那張百元鈔票,說:\"謝謝李先生。\"他退下之後,又一個屁股比太陽更飽滿的女歌手走上台來,咿咿呀呀開始唱。

蔣中天正在三心二意地聽歌,有兩個男人徑直朝他走過來。

他警覺地朝他們看了一眼。

他們在蔣中天跟前停下來,其中一個問:\"你叫李作文?\"蔣中天愣了愣,說:\"是啊。\"另一個已經抬起腳,猛地把他踹翻在地。四周的人驚叫著跳開,撞翻了桌子,有玻璃瓶子的破碎聲。

\"操你媽,你敢冒充我們大哥!\"另一個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拽起來,迎麵一拳,打得他滿眼冒金星。

女歌手不唱了,傻在了台上,全場隻要伴奏音樂還在傻乎乎地響著。

蔣中天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腳,對方終於停下手來。

他看到一個光頭站在他麵前,朝他微微笑著。

他穿得很普通,一件白T恤,一條半舊的黑色牛仔褲。

蔣中天感到這個人很麵熟,馬上想起來:他就是那個和洪原打過架的小混子李作文!

\"李作文?\"他叫了一聲。

李作文嘲弄地說:\"你是在叫我還是在叫自己?\"\"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七河台市七中的!\"一聽七河台幾個字,李作文愣了愣。

\"你記不記得,十年前,有一次我和另一個男生送一個女生,遇到了你,我領著那個女生跑掉了,你把另一個男生打了一頓……\"李作文很快就想了起來,他一是一二是二地說:\"不,是那個大塊頭把我打了。\"接著,他伸出手拍了拍蔣中天的肩膀,說:\"老鄉,我的兄弟下手重了。用不用去醫院?\"\"不用不用。\"蔣中天誠惶誠恐地說。

\"那好,把你手機號碼告訴我,明天我請你喝酒壓壓驚。\"蔣中天就說了他的手機號碼。其中一個打他的人在一旁存進了手機裏。

這時候,蔣中天注意到,李作文身後站著一個女人,由於歌廳裏燈光幽暗,她的麵容有些模糊。

李作文轉身就晃晃蕩蕩地走了。

那個女人,還有那兩個打手,也跟著他走了。

歌廳裏的人愣愣地望著這一行人離去,沒有一個人說話。

他們走到門口時,那個女人回頭望了蔣中天一眼。

次日,蔣中天果然接到了李作文的電話。

是那個女人打來的。

她告訴蔣中天,吃飯在順天酒樓,時間是晚上八點鍾。

順天酒樓是哈市有名的飯店。蔣中天準時趕到,李作文已經在包間裏等他了。

那個女人也來了,她坐在李作文旁邊。

還有兩個人,都是平頭,西裝。他們不是昨晚那兩個。

李作文竟然滴酒不沾,也不抽煙。隻有他的那兩個兄弟跟蔣中天一起喝酒。

席間,李作文給了蔣中天一張名片,上麵印的是\"萬能公司董事長\"。

一個平頭嘿嘿嘿地笑著說:\"萬能公司就是什麼業務都能做的意思。\"那個女人不聲不響,一直在李作文旁邊靜靜地吃著。

她是個左撇子。

她長得挺文氣,沒有化妝,穿的也十分簡單,一件黑T恤,一條白色牛仔褲,和李作文正好相反,好像情侶裝。

蔣中天感覺她像一個大學生。

不過,她抽煙,而且是那種很烈的洋煙。

在喝酒之前,李作文就介紹說,她是他的秘書。

蔣中天的目光偶爾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急忙避開。他在那雙眼睛裏感覺到了一種東西,就好像從深深的地窖裏湧上來的那種氣息,有點寒冷,有點潮濕,有點黴味……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女人和他燒掉的那張照片上站在洪原旁邊的那個身份不明的女人有點像!

那是一具死屍,她現在還直挺挺地躺在火葬廠裏……

他一下就不安起來。

他沒有心思再喝酒了,一邊慢吞吞地剝蝦,一邊在心裏揣摩這個女人的眼神。

他反複把這張臉和照片上那張臉重疊對照。眼睛不太像,鼻子不太像,嘴巴不太像……

可是,他仍然強烈地感覺到她跟她有某種深層的相似之處,這感覺是無法描述的。

是眼神?

不,眼神也不太像……

他抬起頭,又看了她一眼。

她正在看著他。

他急忙把頭低下了,繼續剝蝦。

他又一次肯定了他心裏那飄飄忽忽的感覺。

盡管她和照片上的那個女人形也不似,神也不似,但是他堅信她和她有一絲一縷的雷同。可是,他還是捕捉不到這\"一絲一縷\"是什麼東西。

他把手裏的蝦放進嘴裏的一瞬間,大腦裏突然冒出一個答案來——這個女人也是一個勾死鬼!

他頓時打了個冷戰。

他意識到,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具備了一種特異功能,迷信叫\"開天目\",科學叫\"第六感\",他能在某些人的臉上端詳出一種不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