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牛笑道:“這不叫鬼王搬運法,這叫孝子賢孫搬運法。”
小魚兒道:“哦。”
白羊道:“這一路上跟在咱們後麵的那些人,你老可瞧見了?”
小魚兒道:“我隻當你們沒瞧見哩。”
黃牛道:“那些小子,就是咱們的孝子賢孫。”
小魚兒道:“原來那些人是你們的門下。”
黃牛道:“狗屁門下,我連認都不認得那些孫子。”
小魚兒道:“既不認得,為何要跟著你們?”
黃牛笑道:“江湖中人都知道,隻要‘十二星相’在哪條道上走,哪條道上就必定有大買賣,這些孫子自己不敢做大買賣,就總是跟在咱們身後,‘十二星相’從來隻取紅貨,不動金銀,這些孫子跟在屁股後,多少也可分得一杯羹。”
白羊道:“所以咱們‘十二星相’無論走到哪裏,哪裏的黑道朋友總是大表歡迎,若有什麼風吹草動,不用咱們自己探聽,總有人來走報消息。”
小魚兒拊掌笑道:“難怪‘十二星相’不發則已,一發必中,原來並不是真的有千手千眼,而是有這許多別人不知道的徒子徒孫。”
黃牛大笑道:“但這一次,他們卻上當了,平白孝敬了許多東西,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連血本都撈不回去。”
白羊也大笑道:“但這是他們自己心甘情願的,咱們樂得消受,也不必客氣。”他們笑聲雖大,語聲卻小得很。
這一路上自然走得更是舒服,無論他們想要什麼,隻要把聲音說大些,不出片刻,自然就有人送來。
小魚兒入關之後,竟不再東行,反而又轉向西南,過綿陽、龍泉、眉山,竟似要直奔峨眉。他居然像是認得路的,走到哪裏,隻要問問那地方的名字,就知道方向,根本不向黃牛、白羊問路。
蜀中風光,自然與關外草原不同,小魚兒走得頗是高興,蜀中的烈酒辣菜,更使小魚兒一路讚不絕口。到了峨眉,黃牛、白羊一個未留意,小魚兒竟一個人溜了出去,直到深更半夜時,才施施然回來。
黃牛、白羊既不問他去了何處,小魚兒也一字不提,到了第二日,他也不說走,傍晚時又悄悄溜了出去。這樣竟一連過了三天,小魚兒還不說走,黃牛、白羊還是不聞不問,這兩人的確已服了小魚兒,簡直比小魚兒的兒子還聽話,看來李大嘴雖然退隱多年,但在這些人心裏,對他仍是畏如蛇蠍。
“十大惡人”的聲名,果然不是好玩的。
第三日午夜,小魚兒一個人到市上兜了個圈子,隻見大大小小的酒樓飯鋪裏,每一家都有幾個江湖人坐著。十人中有九人隻是喝著悶酒,非但沒有大聲吵笑,簡直連話都不說一句。
小魚兒也不知道他們貴姓大名,這些人是黑道,是白道?是成名的英雄,還是無名小卒?小魚兒全不想問。
街道上不時還有些烏簪高髻,立服佩劍的道人走過,他們腰佩的劍又細又長,神情更是倨傲異常,既像是全不將別人瞧在眼裏,但卻又不時以銳利的目光去打量別人,他們既像是來市上散步閑逛的,麵色偏偏又十分凝重。
小魚兒知道這些道人必是“峨眉”門下,峨眉劍法之辛辣迅急號稱天下無雙,門下弟子的眼睛自然難免要生在額角頭上,何況,這裏就在峨眉山下,正是峨眉弟子的地盤,他們要在這裏招搖過市,做虎視眈眈巡邏調查狀,也隻好由得他們,又有誰敢去管他。
小魚兒逛了一圈,買了個香袋,又在西街口的鹵菜大王切了半斤蹄筋,一斤牛肉,才逛回客棧。
屋子裏已擺了一桌配菜,黃牛、白羊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等,菜都快涼了,兩人卻連筷子都不敢動。
小魚兒笑道:“這三天來,你兩人簡直比大姑娘還老實,簡直足不出戶,街上熱鬧得很,你兩人也不想瞧瞧?”
黃牛苦笑道:“瞧是想瞧的,但以我兩人的名聲,在這峨眉山下,還是老實點待在屋子裏,太太平平地喝酒好。”
小魚兒道:“峨眉派的雜毛們真有這麼厲害?”
黃牛歎了口氣,舉杯道:“咱們不說這些,來……小侄敬您老一杯。”
小魚兒卻先將兩包鹵菜打開,笑道:“聽說這‘鹵菜大王’用的是幾十年的陳湯老鹵,所以鹵出來的菜,滋味分外不同,你兩人不妨先嚐嚐。”
黃牛笑道:“有了孝子賢孫們送來這許多菜,您老又何必多破費。”
小魚兒道:“換換口味,總是好的。”
白羊道:“長者賜,不敢辭。”果然夾了塊牛肉在嘴裏,一麵大嚼,一麵讚美,等他吃完了,黃牛已吃了五塊。
小魚兒喝了兩杯酒,雖無酒意,興致卻更高了,笑道:“看來峨眉派的劍法,果真有兩下子,江湖朋友到了這裏,連說話都不敢說了……我遲早要見識見識。”
黃牛笑道:“您老一出手,峨眉雜毛包準嚇得滿街走。”
白羊眼睛盯著那香袋,道:“您老莫非真的要上峨眉山去?”
小魚兒道:“我本想和你兩人一起去的,也好叫你兩人開開眼界,但你們兩人既然不敢露麵,我隻好一人去了。”
黃牛道:“您老準備什麼時候上山?”
小魚兒道:“明日清晨。”
黃牛歎了口氣,道:“隻可惜您老的計劃要改變了。”
小魚兒皺眉道:“為什麼要改變?”
黃牛瞧著他一笑,笑容突然變得十分奇怪。
白羊陰森森笑道:“你這小雜種,你還不知道!”
稱呼突然由“您老人家”變成“小雜種”,小魚兒倒當真吃了一驚,“啪”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怒道:“你這老山羊,你敢……”
話猶未了,身子竟軟軟地倒了下去。
白羊咯咯笑道:“小雜種,你現在總知道了吧。”
小魚兒倒在地上,道:“酒……酒裏有毒。”
黃牛得意揚揚笑道:“我兩人還生怕騙不倒你,所以跟你喝的是同一壺酒,隻不過我兩人早已服下了解藥而已。”
小魚兒道:“你……你兩人為何要如此?”
白羊道:“你隻當咱們到慕容山莊去真是為了慕容家的丹藥麼?哼,那幾個丫頭煉出來的藥,還不值得‘十二星相’勞師動眾。”
黃牛道:“老實告訴你,咱們是找你去的。”
白羊道:“現在普天之下,隻怕已唯有你一人知道燕南天的藏寶所在,蛇老七為了要抓住你,早已在慕容山莊四麵都布下了眼線,一麵飛鴿傳書,將咱們找去,哪知咱們方到那裏,慕容那丫頭竟鬼使神差地走了。”
黃牛道:“但你卻留在莊子裏,咱們進去找了一圈,竟找不著你,一氣之下,就放了把火將屋子燒了。”
白羊道:“屋子燒光了,咱們才瞧見那兩間石室,原來你這小雜種也不知為了什麼得罪了人家,竟被人家關在水牢裏。”
黃牛道:“這也難怪,慕容丫頭本就喜怒無常……”
小魚兒聽得唉聲歎氣,忍不住問道:“但後來為何隻剩下你兩人?”
黃牛笑道:“咱們早已知道你這小雜種詭計多端,若是逼著你說出藏寶之處,說不定還會想出鬼主意,你若胡說八道,咱們豈非也隻有跟著你亂轉,一路上若是被你趁機溜了,豈非冤枉?”
白羊道:“咱們的黃牛哥算準你隻要一能走動,第一個去的地方,必定就是燕南天的藏寶之處,所以他就做好了這圈套,要你上當。”
小魚兒瞪大了眼睛,瞧著黃牛,道:“是你想出來的主意?”
黃牛道:“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