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牙就算是世上最殘酷惡毒的小人,但做起事來卻當真不愧為大手筆,竟幾乎將這座山的山腹都挖空了。
除了這一片宮殿般的主洞外,四麵還建造了無數間較小的洞室,一間間排列得就像蜂房似的。
蘇櫻扶著小魚兒一間間走過去,隻見每間洞室都很整潔,甚至可以說都很華麗,而且還都有張很柔軟、很舒服的床。
小魚兒歎了口氣,道:“我大概已經有兩三年沒有在這麼舒服的床上睡過覺,想不到這些小老鼠的日子倒比我過得舒服。”
蘇櫻道:“魏……魏無牙對門下的弟子雖然刻薄寡恩,但隻要他們不犯錯,日常生活上的享受倒的確還不錯。”
小魚兒道:“但老鼠為什麼要搬家呢?他們難道早已算準了有貓要來麼?魏無牙的本事就算不小,總也不能未卜先知吧。”
蘇櫻默然半晌,道:“不錯,這人既是突然而來的,魏無牙就絕不可能知道,他若在倉促間逃走,就絕不會走得如此幹淨。”
小魚兒道:“何況,他在這裏苦練了二十年的武功,又建造了這許多機關消息,為的就是要準備對付燕大俠和移花宮主。”
蘇櫻點了點頭,道:“不錯,他的確有這意思。”
小魚兒道:“但他自己現在卻偏偏走了,這是為了什麼呢?這道理你能想得通麼?”
蘇櫻苦笑道:“我想不通。”
小魚兒道:“除此之外,我還有件想不通的事。”
蘇櫻道:“哦?”
小魚兒道:“那天我受了重傷時,魏無牙忽然匆匆而出,去迎接一位貴客,現在我才知道,這位貴客就是江別鶴。”
蘇櫻道:“不錯。”
小魚兒道:“江別鶴雖然是江南大俠,但‘江南大俠’這四個字,在魏無牙眼中,隻怕連一文都不值。”
蘇櫻道:“看來隻怕是早就認得的,否則江別鶴既不會找上門來,也根本就找不著他。”
小魚兒道:“所以我就又想不通了,江別鶴崛起江湖,隻不過是近年來的事,魏無牙卻已在這裏隱居了十七八年,他們是怎麼會認得的呢?”
他歎了口氣,接著又道:“這兩人既已勾結在一起,魏無牙如虎添翼,本該更不會走的,但卻偏偏走了,所以我想,這件事其中必定有些陰謀,說不定根本就是他們故意布置出來的圈套,我一走進來,就覺得這地方有些不對了。”
突聽一人道:“有什麼不對?”
這語聲忽然自他們身後發出來,但蘇櫻和小魚兒非但都沒有吃驚,甚至根本沒有回頭去瞧一眼。
因為他們知道移花宮主必定會跟在他們身後的,也知道以移花宮主的輕功,他們必定覺察不到。
小魚兒道:“這地方雖然連個人影都沒有,但我卻覺得到處都充滿了殺機,好像已走進了座墳墓,再也出不去。”
憐星宮主冷冷道:“這隻不過是你疑心生暗鬼而已。”
小魚兒道:“這也許隻不過是我的疑心病,但無論如何,我卻不想再留在這地方了,你們若不想走,我可要先走一步……”
他的話還未說完,突聽一人咯咯笑道:“你現在要走,隻怕已來不及了。”
小魚兒這一輩子雖然活得還不算長,但各式各樣的笑聲倒也聽過不少,但無論多麼難聽的笑聲,若和這笑聲一比,簡直就變得如同仙樂了,他也知道,普天之下,隻有一個人的聲音會如此難聽。
移花宮主和蘇櫻都已悚然失色。
小魚兒也忍不住叫了起來,道:“魏無牙還在這裏!”這洞中的人既已走光了,魏無牙怎還在這裏?
隻聽那人咯咯笑道:“不錯,我還在這裏!我在這裏等候各位的大駕已有多時了。”
這笑聲就是從隔壁的一間石室中傳出來的。
但在這刺耳的笑聲中,這洞室的石壁忽然奇跡般打開,一輛很小巧的兩輪車已自石壁中滑了出來。
這輛車子是用一種發亮的金屬造成的,看來非常靈便,非常輕巧,上麵坐著個童子般的侏儒。
他盤膝坐在這輛輪車上,根本就瞧不見他的兩條腿。
他的眼睛又狡猾,又惡毒,帶著山雨欲來時那種絕望的死灰色,但有時卻又偏偏會露出一絲天真頑皮的光芒,就像是個惡作劇的孩子。
他的臉歪曲而獰惡,看來就像是一隻等著擇人而噬的餓狼,但嘴角有時卻又偏偏會露出一絲甜蜜的微笑。
小魚兒說得不錯,這人實在是用毒藥和蜜糖混合成的,你明明知道他要殺你時,還會忍不住要可憐他。
移花宮主一眼瞧見他,竟也不禁驟然頓住身形,不願再向他接近半寸,正如一個人驟然見到一條毒蛇似的。
魏無牙悠然道:“你方才說的並不錯,這裏實在已是一座墳墓,你們再也休想走出去了!”
邀月宮主變色道:“你說什麼?”
魏無牙道:“這裏就是整個洞府的機關樞紐所在地,現在我已將所有的出路全都封死,莫說是人,就算一隻蒼蠅也休想飛得出去了。”
小魚兒大駭之下,就想趕出去瞧瞧,但忽又停住,因為他知道魏無牙既然說出這話來,就絕不會騙人的。
他眼珠子一轉,卻笑道:“你將所有的出路全都封死了?”
魏無牙道:“不錯。”
小魚兒笑道:“那麼,難道你自己也不想出去了麼?”
魏無牙道:“我正是已不想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