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蒼白,滿臉都是冷汗。
張清兆緊緊抓住她的兩隻手,安慰著她。
快到半夜的時候,王涓突然叫得更加慘烈,而且把張清兆的手都摳破了。
張清兆跑到病房外,大聲喊起來:“大夫!我媳婦要生了!”
女醫生馬上帶著護士趕了過來。
盡管這個女醫生也戴著口罩,但是,張清兆還是看得出,她已經不是剛才那個女醫生了。
這個醫生有個顯著的特征——羅圈腿。
張清兆一下想起她來,說:“您是黃大夫吧?”
女醫生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姓黃。”同時,大步走進病房。
“您領我媳婦做過B超。”張清兆在她後麵說。
“是嗎?”女醫生一邊說一邊俯下身,把手探進了王涓的被子。
她每天都在給孕婦做產前檢查,不可能記得誰是誰。
她摸了摸王涓的下身,對護士說:“她現在得進產房了。”
張清兆要扶王涓起來,被女醫生製止了。她和護士一起,麻利地攙起了王涓,慢慢走出了病房。
產房在樓道的頂頭,和王涓的病房隔四五間屋子。
張清兆不放心地跟在後麵。
產房擋著一個天藍色的門簾,上麵寫著“免進”兩個字。
在女醫生撩開那個門簾的時候,張清兆朝裏看了一眼,隻看到一個素淨的屏風,接著那門簾就放下了,隨後產房的門也關上了。
王涓的叫聲似乎一下遙遠了。
張清兆不安地在門外踱著步,又緊張又激動,手心攥出了汗。
樓道頂頭是一扇窗子,雨聲不緊不慢地響著。樓道的燈壞了很多,隻有很遠的一個燈亮著,那微弱的光照過來,很暗淡。
過了一會兒,老婆的叫聲又漸漸小了,終於聽不見了。
門開了,那個護士走出來,淡淡說了句:“還得等一會兒。”然後就朝值班室走過去,高跟鞋發出“哢哢哢”的響聲。
張清兆提起的心又放下來。
他等了一會兒,裏麵仍然沒有動靜。
這時候,他突然感到要撒尿。
衛生間在樓道的另一個頂頭,走廊空蕩蕩的,顯得很長。他“咚咚咚”地跑了過去。
竟然隻有一點尿。
很快,他就從衛生間走出來,剛要走向產房,突然眼睛瞪大了:光線暗淡的樓道另一端,隱約出現了一個人的背影,他穿著一件灰色雨衣,頭上戴著雨衣的大帽子,慢慢朝前走,到了產房門口,一閃,輕飄飄地就不見了。
張清兆的心頭一冷,快步跑到產房門口,四下看了看,空無一人。
這時候,王涓突然又叫了起來。
他愣了片刻,伸手使勁敲門。
門開了,那個女醫生露出頭,不滿地說:“你要幹什麼?”
“剛才是不是……進去了一個人?”
“沒有!”
“我明明看見了,一個穿雨衣的人!”
“這裏麵隻有我一個值班醫生!這是產房,沒有我同意,任何人都不可能進來!”說完,她“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張清兆懷疑自己看花眼了。
也許,穿雨衣的人是哪個孕婦的家屬,他走進了相鄰的哪一間病房。
可是,產房旁邊的幾個病房都黑著。
這時候,那個護士跑了過來。
張清兆攔住她,指著那幾個黑糊糊的病房問:“護士,這幾個病房有人住嗎?”
護士停都沒停,說了句“沒有”,就跑進了產房。
王涓的叫聲越來越大,撕心裂肺的。
張清兆聽見那個女醫生重重地對王涓說著什麼,語速飛快,不知道是在安慰,還是在嗬斥,還是在鼓勵。
張清兆的大腦緊張得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突然天上響起了一聲炸雷,接著他聽到了一聲脆亮的嬰兒的啼哭:“啊——”
雨驟然大了。
張清兆慢慢地癱軟了,倚在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