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兆一個人過了幾天。
他幾乎天天夜裏都失眠,睡著之後總要做噩夢,夢見那個女嬰站在腳下,哭著叫他爸爸。
他不知道老家發生了什麼事,一直沒有消息。
最近,他好像總遇到一些奇怪的乘客。
這天中午,有個乘客一上車,車裏就充滿了嗆鼻子的酒氣。他坐在後麵。
張清兆問:“你去哪兒?”
“王家十字。”他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張清兆愣了一下。
這是他目擊那張石膏臉之後,第一次遇到去王家十字的乘客。
“怎麼,你不知道哇?”對方大著舌頭問。
張清兆通過後視鏡朝他看了一眼,覺得他不過是一個醉鬼,沒什麼異常,就說:“我知道。”
然後,他把車開動了。
在路上,張清兆問他:“師傅,你是不是住在王家十字附近?”
“是啊。”
“大約兩個月前,王家十字發生過一起車禍,你知道吧?”
“那個路口經常出事。”
“因為沒有紅綠燈,車開得都快。”
“不是這個原因,”乘客嚴肅地更正道,“是那個地方犯邪。”
接下來,他就沒有再停嘴,絮絮叨叨地講了一路嚇人的事,聲稱都是他的親身經曆,聽得張清兆心裏越來越毛。
乘車人講的第一個故事:我小時候在農村。
我家那個屯子往西三裏遠,有一個很大的池塘。有一年夏天,一個男孩在那裏淹死了,他比我低一年級。
從此,那個池塘幾乎每年夏天都要淹死人。
有一年,我表哥從外地來我家串門,他那一年十四歲……或者十五歲的樣子。
一天下午,他一個人跑出去玩了,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他還沒有回來。
我媽有些著急了,就出去找他。
一個羊倌兒告訴我媽,我表哥到屯子西麵那個池塘去遊泳了。
我媽嚇壞了,立即發動全家,去那個池塘找他。
那時候天都快黑了,在屯子外的路上,我們看見一個影影綽綽的人,朝我們走過來。
他走近之後,我們才看清正是我表哥。
他眼睛發直,臉色慘白,頭發濕淋淋的,還滴著水。
我媽就問他:“你怎麼了?”
他不說話,隻是不停地哆嗦。
我媽把外衣脫下來,裹住了他,摟著他的肩膀朝回走。
我們一直回到屯子,他都沒有說一句話。
到了家,我媽給他衝了一碗熱乎乎的薑湯,他喝下之後,漸漸不抖了,但是臉色還是十分難看。
他說,他在那個池塘裏遊泳時,看見了一個男孩,他也在遊泳,於是兩個人就比賽看誰遊得快。
他們從池塘這一端遊到那一端,竟然是同時到達的。
那個男孩就說,要和他比憋氣,看誰在水裏憋的時間長。
表哥同意了。
兩個人就一起蹲進了水裏。
過了好長時間,表哥實在憋不住了,一下鑽出來。
他甩了一下臉上的水,看到水麵上一片平靜,不見那個男孩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輸了,趁對方看不見,深吸一口氣,又蹲進了水裏。
過了好長時間,他又憋不住了,再次鑽出來,可是,還是不見那個男孩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