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何琳都讓自己埋首於工作中,如果存心要做,事兒總是做不完的,除了繼續跟進國源招標案外,趙勇最近又在倡導新產品開發的項目,討論的會議一個接著一個。

中午用餐,她也盡量跟其他經理聚在一起吃,下意識地不再給許維桀接近自己的機會。

不過,她似乎是多慮了。

許維桀也比以往沉靜了許多,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坐在電腦前認真地幹著瑣事,而不再象從前那樣穿東走西,跟同事們胡侃。

他身上令何琳迷惑的另一麵似乎越來越明顯,她有時候偷偷注視著他,會無端生出一股害怕的感覺來。

可是,她究竟害怕他什麼,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當她慢慢放開心扉,接觸自己心底深處時,才會隱約意識到,她是害怕自己會對他動心。

動心也許並不值得害怕,真正讓她覺得軟弱無力的是,她愛上了他,而他,卻不過是覺得好玩而已。

很多事情看似毫無關聯,其實卻息息相通——鄧育華曾經給過她不淺的傷痕,讓她一度對男人產生逆反心理,而她對趙勇曾經的仰慕也在他若即若離的態度中逐漸轉為死灰,當她終於鼓起勇氣想要成全自己有一個家的夢想時,又在季傑那裏遭到了挫敗。

她知道自己對於愛情這件事,從本質上來說是灰色調的,甚至是沒有期待的。

所以,當她赫然發現自己也有心動的時候,那種惶然與不知所措可想而知。

所有這些微妙的情緒變化都隻存在於皮囊之下,被牢牢包裹著,泄露不了分毫,因此,當她活躍在公司的各個場所,全神貫注投入一場場分析中時,她覺得她是安全的,她的表現無懈可擊。

午餐後,何琳跟研發部的兩個主管一路討論著往會議室走,肖敬業叫住了她,臉上有說不出的神秘與激動。

何琳跟著他出了公司大門,來到安全出口處的一扇窗邊,這裏人跡罕至。

“我剛剛得到消息,國源的采購部主任鄧育華離職了。”任何消息一經肖敬業的口吻渲染後再說出來,都能給人聳人聽聞的感覺。

何琳一震,本能地問:“怎麼回事?”

“聽說是他胃口太大,同時向幾家供應商獅子大開口,被人捅出來了。不過為了麵子上好看,還是讓他主動辭職了。”

肖敬業對她當年那段舊事心裏是有點數的,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知道何琳因此很痛恨鄧育華。

當然,他趕著告訴何琳這個消息不是為了請功邀賞。

“就因為這個,五家候選采購商裏一下子被踢掉了兩家,都是給他塞了錢的。你說凶險不凶險?”肖敬業說著,自己先作出一副恐怖的表情來。

“會是誰去揭發的呢?”何琳蹙眉。

“肯定不是被踢掉的那兩家啦!咱們趙總也不太可能。”肖敬業給她分析著,“十有八九是特益,還記得上回在國源碰到的他們那位王董嗎?一看就是個狠主兒!依我看,他這麼搞一下肯定還不算完,這不還剩了三家的嘛!”

肖敬業湊近她一些,極其鄭重地說:“你可得千萬留神著點兒。”

“我留神什麼?”

“投標文件裏最核心的價格那塊是老範在做吧,我是擔心,有人會跟他動手腳。”

何琳仔細想了想,老範是他們部門最沉默寡言的人,一向謹小慎微,不太象那種會鋌而走險的人,不過人有時候真是說不準,人心隔肚皮,誰也看不透誰。

肖敬業見她表情肅穆,遂輕咳了一聲,“你也別太緊張,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兒,不管是誰出事兒,部門經理總也脫不了幹係,總之小心點兒是沒錯的,你說是不是?”

別人的話何琳或許可聽可不聽,但肖敬業跟她是並肩奮鬥了幾年的同仁,況且他雖然平時為人嘻嘻哈哈,仿佛不太正經,其實看事物眼睛很毒,何琳一直挺信任他的。

如今,他兩次提醒她同一件事兒,不能不引起她的警覺來。

她懷著一肚子狐疑開了一下午的會,會上東一榔頭西一錘的扯皮讓她愈加煩亂,會議結束後,也沒心思在辦公室多呆,草草收拾了包準備下班。

出門時,跟一個人撞了滿懷,定睛一看,居然是許維桀。

“你怎麼還沒下班?”她納悶地盯著他,今天下午她簡直懷疑一切。

許維桀朝她揚了揚手上的一份文件,“剛剛彩打出來的新產品文案,我跟小夏明天上午都來不了,怕你等急了,所以剛才我把它先趕了出來。”

何琳隻覺得胸口像被什麼東西捶了一拳,有些氣悶,脫口而出,“你們……”

剛問出口就立刻懊悔自己的失態,連忙接過他手上的文件,一邊匆匆翻閱,一邊折返回辦公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