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最後停下的地方我是陌生的。
隻有大門口那幾個鍍金大字提醒著我這是什麼地方。
幸福小學,我曾經上學的地方。
當年的幸福小學自然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許亞非開了車燈,打開車窗,冷空氣頓時灌進來。
他一手搭在車窗上,一手搭在方向盤上,眼睛望著校門口,唇角輕牽,似是陷入了回憶。
“從前,有一個小傻瓜,考了零分,隻因考試的時候突然找不到鉛筆。其實鉛筆就在同桌的手裏,可她不敢說。放學的時候她一路哭著回家。她哭起來真的很煩,像唱歌一樣拖著長長的調子,我真的不想跟她走在一起,總有種我欺負了她的嫌疑。可我又不敢扔下她一個人,好怕別人受不了她的哭聲把她揍一頓。”
我真像傻瓜一樣地看著他,他所描述的場景也在我的記憶裏漸漸清晰起來。
他嘴上說著很煩,可他的唇角是彎著的,眼睛都盛著笑意。
“那個小傻瓜真的好笨,膽子又小,連自行車都不敢騎,我隻好帶著她,夏天她總穿裙子,我總擔心她的裙擺會卷進自行車輪胎裏。”
“小傻瓜很多愁善感,給她抓了一隻蝴蝶放瓶子裏,後來蝴蝶死了她傷心半天,還非得要我和她一起把蝴蝶安葬了,咳咳。”
許亞非輕咳了兩聲,似是忍俊不禁。
我也笑了,一邊笑又一邊掉眼淚。
我說,“從前,有一個更傻的大傻瓜,下雨的時候總把雨傘借給我,自己淋得一身濕回家挨罵。”
“那個大傻瓜白長了個子,胃口比女生還小,總把早餐的牛奶硬塞給我。”
因為哭著,鼻子也被塞住,出口都是濃濃的鼻音。
許亞非抽出紙巾來給我擦,放柔聲音,“幹嘛哭?這麼不待見我?見到我這麼傷心欲絕?”
我接過他的紙巾,一邊擦眼淚一邊又笑起來,我假裝生氣地瞪著他。
“好樣的啊,你為什麼一直不說你是許飛呢?我又怎麼能想到許亞非就是許飛呢?太壞了。”
許亞非淡淡一笑,“我覺得重新認識也挺好的。”
許飛,比我大幾歲,當年也住在寬窄弄堂裏,那時我們每天一起上下學,直到他初二的時候突然轉學,他們一家從弄堂搬走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男人長成熟以後,變化也是很大的,我真的完全沒認出來。
“你等我一下。”許亞非說完突然下了車。
沒一會兒他回到車裏,手裏多了一支藥膏。
“抬頭。”他輕輕捏住我的下巴說。
我抬著頭,一動不動。
他湊過來,目光落在我脖子上。
“怎麼了?”我有點尷尬地問。
“別動。”他說。
沒一會兒,脖子上傳來涼涼的觸感。
“脖子上怎麼回事?”他一邊擦一邊問我。
脖子?
我明白過來。
“沒什麼。”我說。
我不喜歡背後道人是非,盡管南北想掐死我是一個事實。
雖然我什麼也沒說,許亞非卻像是看懂了,放下藥膏,依然還保持著與我很近的距離,特別認真地看著我。
“沈瑜,有時候不能一味忍讓和退縮,還有,你並不是什麼都沒有。”
他頓住,喉結輕輕滑動,似是有什麼話就要脫口而出時又忍住了。
此刻許亞非離我太近,他身上那種淡雅的男士香水味與薛度雲的味道很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