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我幾乎沒有考慮更多的東西,隻是在一股恨意的驅使下,就這樣義無反顧地做了。
車窗緩緩地搖了下來,薛伯榮淡淡地看了出來。
“想搭順風車嗎?不好意思,我還要去別的地方,不順路。”
他的眼神依然還是那麼高傲,那麼看不起人。
明明他是凶手,在我這個受害者的女兒麵前,他怎麼還可以這麼不可一世?
大抵是他認為於老師死了,真相就永遠被掩蓋了吧?
我咬著牙,眼如刀鋒地盯著他。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薛伯榮表情一僵,眼神閃過幾分詫異和慌張。
下一秒,我被攬進一個懷抱裏。
薛度雲抱著我的那隻手很緊,像是在安慰我,也像是在懇求我。
我和薛伯榮對視,有一種想要掐死他的衝動。
但我想到了爺爺,我把滔天的恨意都生生地壓了下來,抓住車門把手的手終於緩緩地鬆了手勁兒,最終鬆掉。
車窗升起,車子很快從我眼前開走。
薛度雲抱著我,手掌一下一下撫著我的背。
他的呼吸很重,我知道,在剛才那一刻,他也是同樣的緊張,他或許並不怕我不顧一切,但興許在他看來,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於倩在於老師下葬後的第二天重飛洛杉磯,臨走時她隻說了一句。
“這一次,我真的了無牽掛了。”
從於老師的追悼會回去,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第二日,我回到了公司。
我找來了專門負責我們公司法務的律師,以為朋友谘詢的名義像他講述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主要是想問他,事情已經過了十七年,是否還可以控告,有沒有過追溯期?
律師說,光憑一本日記,證據不夠充分。
律師一句話讓我的信心備受打擊,感覺好似有一道山擋在了我的麵前,要讓惡人繩之以法,是一條無比艱難的路。
之後的幾天,我陸續找到一些當年在采石廠做工的工人。但當我問起當年的這件事,他們就閉口談,或者說不知道。
他們或許真的是不知道,又或者是聽到過什麼風聲,但是不敢傳論,怕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我根本沒辦法從他們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無奈!無助!絕望!
我準備去一趟飛石寨,這一次我沒有叫上那冬,而隻是我一個人。
我徒步沿著去往飛石寨的這條路走,來到我爸出車禍的地方。
那棵木棉樹仍然還在,花期已過,如今枝頭掛著木棉果子,很多果子已經成熟開裂,果絮隨風四處飄飛。
我來回走了幾圈兒,注意到這裏是一個急轉彎,而且還是個大長坡,旁邊立了一個警示牌子。
此處長坡彎急,多次發生交通事故,請慢行!
環顧四周,我又回想起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那個讓我從天堂掉進地獄的夜晚。回想起父親冰冷的屍體,落滿雪花的臉。
想起這一切,我的心口又絞痛起來,同時所以的恨意都翻天覆地朝我湧來。
繼續往前走,來到飛石寨,也就是當年采石廠的舊址。
望著如今已經蕭條的飛石寨,我緩緩閉上眼睛,腦海裏開始勾畫多年前,這裏還是一個采石廠的時候的樣子。
等我再睜開眼,一扭頭,看到飛石寨旁邊立著一個人和一條大黑狗。
他應該是站了好一會兒了,一直盯著眼前的墓碑,一動不動。
而他旁邊的那條黑狗,也是安靜地陪他站著。
我走到他身後,他聽見腳步聲回過頭來,看到我卻並不驚訝。
江楓父親的墓已經重新建好了,墓前放著一束新鮮的百合花,應該是江楓來的時候帶來的。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問他。
江楓似是詫異我會突然這麼問,看了我一會兒,又扭頭看向江叔叔的墓碑,勾起一側地唇角。
“怎麼了?發現了什麼?”
他在笑,不知是在笑我的笨還是笑我的後知後覺。
我沒有笑,盯著墓碑看了一會兒,突然看向他。
“當年,江叔叔出事跟我爸出車禍是同一天?”
江楓將手伸進兜裏,摸了一個煙盒出來,抽出一支煙來點燃。
“還跟我媽服毒自殺是同一天。”
所以我爸是哪一天出的事他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多少細節?”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像是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吐出一口白煙,看了一眼我抓住他的那隻手,我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緩緩鬆了手。
“我又不在現場,能知道多少細節?你爸的事我有聽說,但當時我接連失去雙親,已經麻木了,覺得死人已不是什麼驚訝的事。一場葬禮,我家抬出去兩個人,我奶奶一夜之間頭發白了一半,我有種家破人亡的感覺,哪裏還顧不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