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後,我提著粽子,朝著漆黑的弄堂裏走去。
我記得有一年端午節,我擰著粽子來過。自那以後,有很多年我都沒有再來了。
如今寬窄弄堂格外冷清,好像很多人都搬走了。
站在樓下,我抬頭望。
這一幢樓黑漆漆的,隻有零星幾家燈亮著。
而她的家沒有燈光透出來。
我上樓,走到她家門口。
門上已經滿是灰塵,看樣子是很久都沒有人打開過了。
是搬家了嗎?還是嫁人了?
許亞非這幾年一直在國外,我一直沒有等到他的好消息。
所以兩個人走到一起真沒有那麼容易,影響的因素太多。比如家庭,比如前程。
如果真的嫁人了,她是嫁給了一個怎樣的人?過得幸福嗎?
我將粽子掛在她的門上。
這道門,我一直都沒有勇氣扣開過,現如今,且不說我更加沒有資格,也是沒有機會了。
我靠著牆,點燃一根煙,開始細想曾經種種。
我對她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不知道。
暗戀嗎?我沒有資格。
我對南溪有愧,而對她,我連愧意和贖罪都不敢明目張膽。
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她了,可是她就那麼突然地出現在我眼前。
其實第一眼我並沒有認出她,因為她實在太狼狽,淩亂頭發遮住了她的臉,滿身髒汙。我完全不能把這樣一個狼狽的女人與她聯係起來。
可是在她抬頭的那一刻,隻一個受傷又絕望的眼神,我認出來了。
是她?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麼會弄成這副樣子?
這相遇來的太突然,我有些慌。
見她沉默不說話,我幾乎是逃離般地騎走了。
這些年來,我已經學會了波瀾不驚。可她的突然出現令我鎮定不了。
我停下來,聽她的哭聲在山穀中回蕩,她哭得那麼傷心,那麼絕望。
如果不管她,大晚上她一個人在這山上,要怎麼辦?
我逃避了這麼多年,老天爺終於安排我們相遇,一切就像是上天注定。
就順從天意吧。
我調轉車頭騎回去,做出初遇般的從容淡定,以掩飾我心中的慌亂。
她說她已經一無所有,那一刻我的心是那麼尖銳地疼,好想把她抱在懷裏安慰她。
可我不能。
在他不知道我的情況下,對她來說我是一個陌生人。如果她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麼她一定會把我看成敵人。
我送她回去,她給朋友打電話,我聽出了信息,聯想她當時的狼狽,以及他匆匆掛掉電話以後,哭得那麼傷心的樣子。
我知道一點,她的孩子沒了。
我用抽煙來掩飾那份慌亂的愁緒。
可當我去洗車時,望著副駕駛座位上那一團血紅,我暴躁的情緒攀升到頂點,捏緊的拳頭一下子砸在車身上。
“薛總,您,您怎麼了?”
洗車小弟很忐忑不安地望著我。
我擺擺手,走到一邊,點起一支煙來。
洗好車,我坐在車裏,不知道該去哪裏。
不想回去,我知道這一夜我注定失眠。
她突然給我打電話,在電話那頭,她哭著說她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