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薛度雲(30)(1 / 3)

當醫生把那顆染血的子彈從她的胸腔裏取出來,放在我的掌心裏時,我覺得沉甸甸的。

這一次,她真的震撼了我。

許亞非得到消息以後,衝到手術室的門口,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將我抵在牆上。

他一向儒雅,可這一次,我真的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那種直白的憤怒。

“你不是答應我不去打擾她嗎?”

我頹廢地靠著牆,盯著手術室門上的那盞紅燈,好似支撐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走。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弄成這樣。如果可以,我寧願躺在裏麵的那個人是我。”

許亞非的氣息因悲痛而顫抖,眼睛也被沉痛填滿,過了好一會兒,終是緩緩地鬆了手,望著手術室的門,與我一起期待著它的打開。

還好,她醒來了。

還好,老天爺再次給了我補償她的機會。

我在那顆子彈上刻下了她的名字,掛在脖子上。

它時刻提醒著我,她曾為我死過。

江楓把念風和念音從青港帶來了,他有理由責怪我,不止他責怪,連我自己都責怪我自己。

而我也從內心裏感激他,因為他看似惱怒粗魯的表相下麵藏著一份痛心的割舍和成全。

沈瑜養傷的那段時間,我推掉了所有的應酬,一心一意在家裏陪她。

為她煮一杯熱茶,為她梳一次頭,為孩子衝奶粉,陪孩子玩耍,哄孩子入睡。這些平凡的點滴小事堆積起來的東西就叫幸福。

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從前做得不夠好,所以她才總是患得患失。從現在起,我要對她更好,讓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我對她的愛。

她問起董輝的事,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向她解釋。

那天董輝受傷跳進了冰冷的海水裏,在當時,我們真的以為他活不了了。

莊美玲去世以後,沈瑜接手莊氏,成立瑜莊。

從前的那種距離感在她的努力下抹平了,一切的風雨仿佛都已經過去了。

我們的感情於波折和感動中生出了鮮花,如她胸口紋的那條金魚,鮮活而動人。

我已經不想讓任何人再來影響我們,哪怕是南北跑到我麵前來訴苦,我也沒再幫她。當初把她扔在南溪墳前的時候我就說過,她的路始終要靠她自己去走。

後來她嫁給了一個富商,這也是她自己的選擇。有些南牆是注定要去碰一碰,有些彎路,即便過來人如何地想幫她避開,她也是注定要去走一走,才會學乖的。

如果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地震,我想那個秘密可能永遠都不會揭開,至少於老師不會主動去揭開。

她在她父親的墳前跪到中暑,醒來說了很多殘忍的話。

她說嫁給我是她最大的愚蠢,她說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希望從來都沒有認識過我。

因為於老師的那本日記,那顆埋藏了許久的定時炸彈終於被引爆,我們安寧的生活也就此被打破了。

她那兩天幾乎滴水未進,我能理解她的痛苦。我也很痛苦,事態朝著我最不願看到的方向發展了下去。

在我最迷茫無助的時候,許亞非也來興師問罪,我把日記給他看,讓他自己去了解真相。

我一直深信許亞非是一個特別理智的人,他有理智的判斷力,知道誰對誰錯,我甚至希望他在沈瑜麵前替我說說好話。

關於那件事,是我父親錯了,人命關天的事情,早該受到懲罰,從小到大,終究是顧忌著那份血脈親情,尤其是想到爺爺會失望,會痛心,我埋了下那個秘密。

她怪我也是應該的,早該給沈家一個交代的。

後來許亞非去跟她談過一次,她終於肯下樓了,

她終於從封閉的世界裏走了出來,也肯哄哄孩子了。

她已經平靜了這麼長時間,我想她也冷靜下來了,於是我準備好好跟她談一談。

無論犯錯的是什麼人,跟我什麼關係,錯了就是錯了,沈瑜有她恨的道理,欠了她這麼多年的公道該還給她了。

爺爺去世的時候,就是一切清算的時候。

與父親吃的最後那頓飯,與父親喝的最後一次酒,大概是我平生最真誠的一次。

我用我藏了很多年的證據親手把他送進了監獄,因為當年的錯誤需要他去承擔責任。這是我對他的恨,也是對他的愛,贖了這輩子的罪,下輩子才好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