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曾經呆在這座城市的一年多,她也曾無數次地經過這所學校,也曾駐足在校門口,凝望這所校園。
她一直知道,許亞非是從那所學校裏出來的,所以每一次經過都會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想像著,她腳下所走過的路,他一定也曾走過。
頭頂的那顆樹,興許也曾有一片樹葉落在他的身上。
今天是學校的百年慶典,整個校園內外都精心布置過。
校門大大敞開,絡繹不絕走進去的人來自不同的國家,有著各種的膚色。
在兩名女生的帶領下,她很順利地進入了校園。
她們把今天舉行慶典的演出大廳位置指給她看,然後就跟於倩道別,趕著去準備節目,今天有她們的表演。
目送兩名女生離開以後,於倩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走著。
曾經路過那麼多次,這還是她第一次踏進這所校園。
今天是學校的大事件,校園裏有好多的人,大家都是一臉的喜氣。
沿著進校園的林蔭小路,路邊擺著長排的展示架,上麵貼著曆年來優秀學子的照片以及簡介。
於倩一張一張挨著看過去,一眼便捕捉到了他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麵容還挺青澀和陽光。
穿過林蔭小道,很多人都在朝著演出大廳的方向走。
於倩在人流中看到了他,心一下子都跳得不規律了。
他與幾個外國朋友順著人流並肩往裏走,像是在說著什麼有趣的話題,他在笑。隻是他如今的笑容無法再找到剛才那張照片上的陽光,仿佛他的笑容背後始終壓抑著什麼,他撥不開,又拋不掉。
她想,或許是歲月裏沉澱下來的東西吧,比如無法得到回應的感情,又比如日漸堆積的孤獨。
這些東西看似無形,實則厚重。
於倩很快被人流擠向另一個入口,許亞非無意中轉眼,仿佛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影子,不過隻是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在一群碧眼金發,或其他膚色的人中,黑頭發黃皮膚很容易捕捉到。
不過他想他一定是眼花了,她在南城,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演出大廳很大,聽說有很多大型音樂會都是在這裏舉辦的。
於倩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整個大廳光線不強,人頭攢頭,她再也沒看到許亞非。
但她心很定,很平靜,因為她知道,她呆會兒就會看到他的,他說過,學校是邀請他在在慶典上來演講的。
剛開始校長做了講話,然後是部分文藝表演。於倩在一首大合唱和一曲大型舞蹈中都看到了那兩個女生的身影。
不得不說,雖然隻是學校自製的節目,整體水平卻很高,值得一看。
到了曆屆優秀學子的演講環節,於倩更是提起了精神,盯著舞台。
許亞非第五個上場,後來她才知道,他是這些演講的學員代表中,唯一一個曆屆的中國留學生。
他在台上優雅從容,全程流利英文,想必為了這次演講,他做足了充分的準備。
演講結束後,校方還安排了在校學生提問環節。
關於學弟學妹們在學術方麵的疑問,他基本對答如流,贏得陣陣掌聲。
話筒遞到一個男生手中,他稱呼許亞非為學長,說知道學長來自中國,並自我介紹自己是洛杉磯本地人,他沒有直接提問,而是講了自己的一趟中國之旅。
以為他這一番無關主題的長篇大論是為了表達對中國的熱愛,沒想到他突然話題直轉,談起了中國近幾年時有發生的醫患糾紛。
他語速很快,音調越來越高,後麵更是直接用犀利的言辭嘲諷中國人愚蠢,素質低,甚至毫不掩飾地發出鄙夷的笑聲。
許亞非站在台上,臉色隨著那人越來越放縱的言語慢慢地冷了下來,但他沒有急著爭辯,隻等他說完。
台下觀眾席的嘈雜聲越來越大,那人越發張狂得意,最後更是直言——身為中國醫生真可憐,身為中國人就不該有當醫生的夢想。
全程長篇大論,已經牽涉到了種族歧視,可校方並沒有阻止,或者說他們更願意看到慶典上有這樣具有話題,具有爭論的點。
好不容易,他的長篇大論終於完了。
許亞非並沒因他的過激言辭而憤怒,而是淡淡一笑。
他說,他曾經做過中國醫生,後來做了培養醫生的人,身為中國醫生,他感到是一種榮耀。
他說完,觀眾席隻是短暫安靜,緊接著又嘈雜起來,有人附合那人對中國人的嘲諷,觀眾席中當然也有中國留學生,於是免不了地就爭論了起來,眼見著事態越來越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