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我……走開……走開啊……不要……”柳瑤從噩夢中醒來，頂著滿頭的大汗，全身上下被汗水浸濕，衣服緊緊的貼在後背，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來人。”
“在！娘娘有何吩咐？”
“本宮要淨身，去打熱水來。”
“喏！”
“等等。”柳瑤叫住她們，“打冷水來。”
侍女們對望一眼，“是！”
沒入水中的一瞬間，柳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冬天，她跌進冰水裏，那些水冰冷刺骨，好在南宮離經過將她救起。如今想來竟像是一場夢幻。
如今的水也好冷，寒意侵入骨髓，柳瑤心裏在想，“我的心已經夠冷的了，你們還能把我怎麼樣？還能再冷些麼？我不怕你們，我不怕冷，凍吧，凍不死我，我便屠戮這天下，心還能更寒麼？嗬！”
“你們怎麼不在裏麵伺候娘娘，都站在外麵做什麼？”赫連睿下朝，走到梨香院便看見院前站著一應的宮女。
其中一個宮女聽問，拜倒在地，道：“回陛下，娘娘正在沐浴，吩咐奴婢們不準打擾。”
赫連睿眉梢突然跳動，眉宇間擰成一個川字，“你們娘娘沐浴多久了？”
“大概半個時辰了。”
“半個時辰？你們就是這麼伺候你們娘娘的麼？半個時辰，恐怕水早就涼了，還不去打些熱水給你們娘娘添上。”
“回陛下，娘娘特意交代要冷水。奴婢不敢擅自改動。”
“什麼？”赫連睿大驚，一腳踹開房門往裏走。
“沫兒，沫兒……”赫連睿站在屏風外麵試著叫了兩聲，並沒有人回答，心下有點慌亂，“沫兒，你不回答，那我就進去了。”
赫連睿等了一等，還是沒有聽見裏麵傳來任何聲音，陰沉下臉色，不管不顧的走進去。浴桶裏哪裏有柳瑤的半個身影，隻有一些泡泡在不斷的向上翻滾。
赫連睿想到了什麼，走到浴桶邊，隱隱約約看到水下柳瑤一頭淩亂的秀發，腦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便伸手入水將柳瑤抱出來，右手一揚，柳瑤身上已經披上了一件紗衣。
“快去請禦醫！”赫連睿從門外吼道。
赫連睿將柳瑤放在床榻上，拉過一旁的衾被覆在柳瑤身上，雙手握著柳瑤發白的玉手不斷的嗬氣。隻不過片刻的時間禦醫便小跑著進來，在赫連睿的示意下，忙跪地把起脈來。
“回陛下，娘娘本就早產，身子羸弱，再加上跟隨陛下征戰連年奔波，就更加的虛弱，此時又受寒氣入侵，恐怕……若不是娘娘心裏有一口氣支撐著，早就倒下了。”
禦醫每說一句，赫連睿的眸子就深上一分，“你下去開方子吧，這裏暫時不需要你了。”
“喏！”
赫連睿在柳瑤的榻前一直坐著，一動也不動，久到讓人以為他就是一個雕塑。直到天黑，赫連睿才有了一絲分神。
“藥可熬好了？
赫連睿接過侍女手中的藥碗，揮退她們，自己親自服侍柳瑤喝藥。小小的木勺觸碰到柳瑤的嘴唇一絲褐色的藥液流下，又順著柳瑤的唇線流出，繞過耳垂，滴落在玉枕上。形成一方褐色的汙漬。赫連睿拿過錦帕替柳瑤擦拭嘴角流出的藥液，又將玉枕上的汙漬擦幹，然後重複著先前的動作。
“沫兒，喝藥了。我知道你是最不愛喝藥的，睿哥哥也不想為難沫兒，但這藥是必須得喝的。但凡睿哥哥能幫你的都會替你受，可這身體是你的，睿哥哥幫不上忙，隻有逼你吃這些苦澀的湯藥。你怪睿哥哥麼？”
赫連睿不知道柳瑤有沒有聽見他說話，嘴角掛著一絲無奈的笑。若是柳瑤聽進去了，就會醒過來，乖乖把藥喝了。赫連睿知道，柳瑤沒有因為他的幾句話就醒過來，也不算是失望，隻是心痛。
赫連睿在柳瑤的榻前守了一夜，終於等到柳瑤睜開眼睛。
“我要封你為後。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昨天聖旨就已經下達，這個皇後，你是當也的當，不當也得當。”赫連睿盯著柳瑤散幻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出口，聲音雖然淡淡的卻含著毋庸置疑的口氣。
柳瑤明白赫連睿這是想強製將自己心裏的痛驅除，他等不到自己忘掉子毓的那一天，不是不願等，也不是不想等，隻是不想她再痛苦。
這是隻有時間或者死亡才能抹平的記憶，又豈會是強製可以解決的。柳瑤明白，赫連睿也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但也什麼都不能不做，哪怕知道自己所做無用，就算是安慰自己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