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傳聞,普天成以前的態度是寧可信其無,絕不信其有。現在不同,現在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因為有人已經盯上了陶喆。
晚上八點,魯中基來到賓館,中規中矩跟普天成問了好,坐下。普天成讓曹永安給客人倒水,魯中基的助理搶先為他們服起務來。助理三十來歲,一看就是那種很有素養的職業經理人。等把茶水倒好,助理看了眼曹永安,曹永安心領神會地起身,跟助理到他的房間去了,這邊就剩了普天成跟魯中基。
“省長突然來,是有什麼急事吧?”魯中基也不躲躲閃閃,他了解普天成,更懂得怎樣跟普天成說話。在他心目中,普天成是最最好打交道的人,但也是最最難打交道的人。
“是有急事,金嫚死了。”普天成更直截了當。說完,目光變暗。
魯中基似是怔了一下,臉上也滑過一道冰涼,默半天,他道:“原來是真的啊,我還以為錯聽了呢。”又罵一句:“王八蛋!”拳頭狠狠地砸在沙發上。
“有人找他了解那二百萬,還有陶喆。”普天成緊跟著說,說完,目光定格在魯中基臉上。
“什麼二百萬?”魯中基像是很吃驚。
普天成也不回避:“當年陶喆給金嫚送過一筆錢,還有一套房。”
“省長肯定搞錯了吧,這事我從沒聽說,一定是金嫚開玩笑,陶喆怎麼會送錢給她呢,那不是害她麼,送幾件好衣服倒有可能。”
“真的搞錯了?”
“省長別信這種話,沒影子的事。陶喆自己都缺錢花呢,哪有閑錢送別人,前段時間還從我這裏借了幾百萬,說是周轉。”
“哦。”普天成動動身子,這段啞謎讓他定了心,那二百萬自此再也不存在了,會像風一樣飄得無影無蹤。這就是規矩,懂得這些規矩,你才能把事業做大。魯中基能將中科做到現在,每年幾乎不用投標,不聲不響就能拿到那麼多工程,他心裏的規矩絕不止這一條。
但這並不是他來的目的,他來南懷,絕不是洗清自己,不是!那二百萬,就算將來查出來,也不能將他怎樣,這點把握普天成還是有。況且現在金嫚死了,誰還會跟一個死人過不去呢?想到這一層,普天成心裏很疼,但也很堅硬,有時候,人就是靠這種堅硬來度過難關的。官場教會普天成很多東西,其中最最重要一條,就是該發狠時,你必須狠。狠到連自己都覺殘忍,才能把許多事擺平。
普天成是來找謎底的,盡管金嫚走了,但他仍然不相信,有人找金嫚,隻是想拿到他和宋瀚林的把柄,這太簡單了,不像是對方玩的遊戲,這裏麵一定還有其他貓膩。
“他們也找過我。”魯中基突然說。
“什麼?”普天成被魯中基這句話驚住,對方找魯中基,這事讓人不可思議。難道他們以為魯中基會倒戈?
“鄧家山隧道惡性事故讓個別人坐立不安,省長您偏巧又去了現場。”
“鄧家山隧道?”普天成再次吃驚,他怎麼沒把二者聯係起來?
魯中基起身,在屋子裏走了幾步,轉身麵對住普天成:“省長還是放心吧,我這邊啥事也沒,現在沒,將來也不會有。倒是鄧家山隧道,希望省長還是多留個心,既然有人怕,就證明裏麵名堂一定很多,可惜中基力量有限,不能幫省長查出內幕來。不過需要中基做什麼,省長隻管指示,中基定會全力以赴。中科發展到現在,我最感謝的還是省長您和瀚林老書記,沒有你們,中科走不到今天。我魯中基絕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更不會背信棄義。”
普天成失神地盯住魯中基,盯了好久,突然大笑著說:“中基啊,我這趟沒白來,謝謝你!”
“省長太客氣了,應該是中基謝謝您,放心吧,中基還有中科,隻會給省長您臉上貼金,絕不會成為省長您的負擔。”說著,將一張卡遞過來:“這次中基不能招待省長,請省長諒解,下次吧,下次中基給省長您擺開心宴。”
“好,等著你的開心宴。”普天成說著,堅決地將卡推向魯中基。
魯中基道:“省長又多心了,這張卡跟我一樣,不會亂講話的。拿出來的東西,再讓中基收回去,中基以後就別想再做事了。”見普天成遲疑,又沉下聲音道:“沒別的意思,小嫚的事我很難過,真的很難過,我不能向她表示什麼,這點心意,麻煩省長轉給小嫚家人吧,怎麼說她也是為了我……”魯中基哽著嗓子,說不下去了,眼裏流出真實的淚。
再推,普天成就有些於心不忍。很多時候禮就是這麼收的,其實收禮有時候也是加深感情的一種方式,比如現在,這張意外中的卡,就一下拉近了他跟魯中基的感情。
離開南懷,普天成心裏有了一個清楚的答案,有人找金嫚,目的並不隻是對付他和宋瀚林,更關鍵的,是在調查魯中基的中科集團。而調查中科集團的目的,就是想為大河集團找到“盟友”。中科集團在高速公路施工中,也發生過重大責任事故,死過人,事故性質跟鄧家山隧道差不多。對方這樣做,就是想利用中科集團封住他的嘴!
對方怕了,怕他拿鄧家山隧道做文章,更怕他借鄧家山隧道重大事故翻騰出別的事。
普天成臉上露出笑。既然對方如此害怕,那就證明,鄧家山隧道死的人,絕不是事故報告中的六位,隱瞞掉的事實,也絕不是他掌握的那些。這麼想著,他掏出電話,直接打給吉東市長黃勇,讓黃勇即刻驅車到省城,有要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