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複彩恭維朱天運是禮貌,朱天運恭維何複彩,卻有別的原因。
何複彩簡明扼要,將工作情況做了彙報,朱天運聽得滿意。自己這個副手不僅長得特漂亮,工作幹得也特漂亮。她有三力:魄力、魅力、感召力。不敢碰的問題她敢碰,不敢開罪的人她敢開罪,不能揭的醜她偏是給你揭。有了這三樣東西,再難的工作到了她手裏,也能遊刃有餘,開展得有聲有色。如今的人都是賤骨頭,楞的怕橫的,橫的怕玩命的,玩命的怕敢把你的命不當命的。海州高層中有個怪現象,可以有人不給朱天運麵子,但絕沒人敢不給何複彩麵子。因為何複彩背後有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省委一把手趙銘森!
何複彩原是一家媒體的記者,人稱“小辣椒”,意思就是她的文筆非常辛辣,角度很刁立場也很刁。後來被時任海州市長的趙銘森看中,到海州團市委擔任副書記。一路跟著銘森書記,曆經百戰,終於完成了從新聞記者到女官員的轉變。趙銘森從海東省長挪到省委,擔任省委書記後,何複彩從省婦聯下派到海州,成了朱天運強有力的助手。
何複彩現在單身,以前有過丈夫,三十二歲時離了,再也未嫁。
朱天運說:“行啊複彩,啥工作到了你手上,就是不一樣。”何複彩嘴上客氣,心裏卻樂滋滋的,她就愛聽朱天運表揚。漂亮女人就愛聽成功男人的誇讚,何複彩也脫不了這個俗。
見朱天運興致高,何複彩又多說了幾句,將自己對此項工作的看法還有一些臨時性建議一並道了出來。朱天運聽了,眉頭暗暗一皺,這女人啥都好,就這毛病不好,老愛把自己的意誌摻進工作中去,也就是說某件工作到了她手上,就不隻是按別人的意誌去辦,非要把她的很多東西融進來。官場上這是大忌。任何一項工作尤其重要工作,表麵上都是扛著集體決策這麵旗,真正要體現的卻是職位最高者的意誌,在海州,體現的就是朱天運的意誌。朱天運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急著把作風整治提出來,那是有深刻寓意的。一則開展此項工作,整治幹部隊伍特別是領導層的工作作風,跟目前省委提出的反腐防腐杜絕裸官現象再次出現是保持一致的,而且他巧妙地將防止裸官融入到裏麵,而不是刻意地強調出來,應該說比省委的提法更要高明。凡事都不能提得太明,提得太明就證明你這個省這個市這方麵問題已經很嚴重了,那麼之前的工作就要被深深打上個問號。二來如果單純強調裸官,會讓一少部分人成為靶子,進而產生抵觸情緒,更多人則會看熱鬧,認為與已無關。他這一變,既讓那些已經裸了或正在裸的同誌多少保全了點麵子,同時也讓更多不想裸或壓根裸不了的人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作風問題誰都存在,輕重不同而已。而聽何複彩的口氣,明顯是將整治工作的重心放在裸官上。為怕朱天運有別的想法,何複彩特意解釋說:“請書記放心,我們這次整治的是那些實實在在裸了的,書記您的情況不同,亞寧是陪愛國去讀書,情況誰都知道,那天跟銘森書記吃飯,我也特意跟他彙報過。”
她把自己的情況向銘森書記彙報了?朱天運先是一愣,隨後就緊著道謝:“謝謝啊,這事我都不知怎麼向書記彙報,難為你了,要替我著想。”
“應該的,個人情況不同,省委應該區別對待,尤其對書記您。”何複彩說。
盡管說了謝,朱天運心裏還是不大對味,他不是怪何複彩多事,在他的意誌之上再加進意誌。一塊共事一年多,這點他已習慣。況且何複彩也是人精,加也是順著他的意誌而絕不做背道而馳的事。朱天運擔心另一層,何複彩明顯是想把戰火往市長柳長鋒這邊引,這點跟紀委趙樸居然是不謀而合。
怎麼辦呢?朱天運緊急思忖。要說,有人主動站出來幫他對付柳長鋒,是好事。他跟柳長鋒雖然沒鬧到針鋒相對,但書記跟市長,矛盾是天生的,就像婆媳關係,很少有相敬如賓的。再者柳長鋒這人不大安分,時不時跳出來,給他折騰點事,好像不這樣就證明不了他的存在。朱天運也煩,何複彩這裏他得小心翼翼應付,輕不得也重不得,柳長鋒再給他製造麻煩,他這個書記,一半精力就耗費到人際關係上了。可是,到底要不要對柳長鋒有所措施,或者怎麼措施,到現在他還心裏沒底。一則駱建新案發太急,一切如空中來風,太過突然,銘森書記究竟怎麼想,他還沒探到底呢,這事千萬不能急。另外,柳長鋒後麵還有羅副省長,羅副省長後麵,還有更硬的人,這些關係不能不考慮啊。
這麼想著,他說:“複彩啊,你的工作熱情我能理解,但這件事一定要慎重,我不是為自己著想,這事牽扯麵太大,弄不好,會讓銘森書記被動的。被動你理解不?你我出什麼事都行,銘森書記這邊,不能有半點差錯。”說完,他把頭靠在了後背上,看上去好累。
這番話一下就把何複彩溫暖住了,也讓她一陣多想。這麼些年,關於她跟銘森書記的關係,外界傳說很多,她自己先是很怕,後來索性不怕了,任由別人去說,反正她一條道走到黑,是禍是福由它去。但在朱天運這裏,她不能這麼想。朱天運是第一個沒把她當壞女人的人,對她的處境,朱天運除了表現出最大程度的理解,還給予她心靈上的關懷與庇護,令她著實感動。一度時期,海州傳言紛紛,說什麼的都有,個別人甚至將她說成是官場潘金蓮,她都感覺幹不下去了,想逃。朱天運站出來,嚴厲製止謠言,堅定地做了她的後盾,讓她度過了黑夜般的困惑期,想想,對這樣一個人,她還能說什麼?
而且朱天運跟銘森書記的關係,她不是不知道,太清楚了。於是點頭,勉為其難地道:“好吧,我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