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這位王太史雖然不信陸雲峰的說話,卻未免起了些疑心,原想要到亭子間去看看,究竟那少年男子是個什麼樣的客人。不料被金寓拉了一把就不知不覺的慢吞吞跟了進來,身不由己的軟洋洋坐了下去。陸雲峰看了這個樣子,真是氣破胸脯,卻又無法可想,隻得眼睜睜的看著他。
王太史坐了一會,免不得把那疑心又提了上來,吞吞吐吐的向著金寓問道:"剛才亭子間內的客人是誰?"金寓聽了,由不得麵上一紅,心頭亂跳,定了一定神方才說道:"亭子間裏格客人?"金寓說了這一句,又頓了一頓道:"耐也勿必去問俚。耐王大人是蠻明白格人,一徑體貼倪格,阿有啥勿曉得倪格難處。倪做仔倌人,吃仔格碗斷命飯,總歸有幾化說勿出來格事體,像倪故歇實梗樣式,阿好說是人家人,說出去別人阿肯相信倪?故歇想起來,頂好耐馬上搭倪還清仔債,拿倪討仔轉去,依仔倪心浪越快越好,巴勿得明朝就跟耐轉去,省得別人總歸講倪格丘話,說倪無撥真心。"說著雙眉鎖恨,杏靨凝愁,做出那一付幽怨不勝的樣子。一雙俊眼,水汪汪的剪水橫波,好像是淚珠欲落。王太史聽了這樣的甜言蜜語,見了這般的弱態嬌姿,禁不住魂魄齊飛,心神大亂,早把方才的一點疑心撇在不知何處去了。倒反著實的安慰了他一番,又回身對著眾人說道:"何如?我早曉得他決不是這樣的人,一定還有隱情在內,你們那裏曉得這裏頭的細情!"眾人雖然替他氣憤,卻是勸他不轉,曉得無可如何,隻得彼此默然不語,草草終席,也就散了。
又隔了一月有餘,王太史正在家內和人代寫壽屏,忽見陸雲峰闖了進來,王太史因陸雲峰幾次要和金寓作對,心上有些怪他,又因陸雲峰和他本有世誼,不能因此絕交,見他走進客堂,不免起身相見,談談的招呼幾句。陸雲峰不等讓坐,劈頭就問王太史道:"這兩天你在金寓那裏,可打聽著什麼新聞麼?"王太史見他開口又提金寓,心上更加不樂,冷冷的說道:"金寓那裏出了什麼新聞,為什麼要來問我?"陸雲峰笑道:"這樣說來,料想你還沒有曉得,我倒和你打聽著一件新聞,特地到你這邊說個明白。你可曉得金寓和一個姓陳的恩客訂了婚姻,今天就要動身回去麼?"王太史聽了那裏肯信,隻向陸雲峰道:"你這個風聲是那裏去打聽來的?真是虛無縹緲的事情。我昨天晚上還在金寓那邊,他正在那裏發著肝氣,睡在床上坐也坐不起來,那裏今天就會跟著姓陳的動身回去?你這個慌話也說得太不像了。"陸雲峰頓足道:"到了這步田地,你還是這樣癡情,怪不得要上別人的當。如今也不必說別的話兒,竟算我是說的謊話,我和你到觀盛裏去看看他究竟如何。"這一來有分教:隔斷藍橋之路,擁雨停雲;重尋白板之門,桃花人麵。
不知王太史肯同陸雲峰一同去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