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盡力吧,怎麼著桐江也是海東第二大市,書記在理論界的地位他們也是知道的,說不定他們還等米下鍋呢。”
“真有這樣的好事,我就該謝謝他們了,好吧,這事你看著辦。文章我留一份,你那裏有底子吧?”
“有,有。”孟東燃急忙點頭。此行算是大功告成。
孟東燃帶隊來到嘉良電子,何碧欣恭迎在廠門口。
跟去年同市長趙乃鋅來嘉良相比,這裏的一切判若兩樣,陳嘉良離開才三個月,昔日輝煌奪目光芒四射的嘉良電子,已經看不到一點蓬勃的氣息了,倒像是一個滿麵憔悴的寡婦,除了哀怨,就是敗落。
廠區裏靜無聲息,聽不到昔日熟悉的機器聲,也看不到工人們歡快的身影。金融危機剛一爆發,嘉良便首當其衝,在高新產業區第一個裁員,隨後嘉良又作出另一個驚人決定,將剩餘的五百多名職工整體轉簽給跟她競爭了幾年的振聲電子。隻留下不到五十人,加上管理層和科研層,嘉良現在的實際人數不足百人。
何碧欣一襲黑衣,不知是風格所致,還是心裏有什麼想法,自陳嘉良離開桐江後,何碧欣在衣著上有了明顯變化。以前她總是挑豔的穿,什麼奪目往身上套什麼,孟東燃還記得,上次來嘉良電子,何碧欣穿一身白,那個白喲,走在相對呆板的廠區,簡直就是一隻碩大的蝴蝶在飛舞,目光不往她身上停都不行。陳嘉良太太去世,他是穿著一身黑衣離開桐江的,那以後,以前以豔著稱的何碧欣,就把自己美麗性感的身軀裹在了黑色裏。
但這黑,跟大街上看到的黑是不同的,黑得有風度,黑得有力量,黑得讓男人撒野的目光不敢輕易造次。
“歡迎孟主任,歡迎各位。”何碧欣給人留下的印象是話不多,落落大方中又含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傲。聽說她此生的誌向是模特,也為此打拚了多年,直到遇上陳嘉良,才改弦易轍,將兩條長腿從T型台收回來,踏踏實實踩在了桐江高新產業區這塊肥沃但又不太平坦的土地上。
“我們來看看。”孟東燃用淡淡的口氣回應著何碧欣那份淡然,目光從她黑青的眼圈上離開,遊離在廠區內。廠區的蕭條還有敗落讓他這個發改委主任再次感受到一份沉重,而何碧欣臉上那份深藏著的憂傷還有焦慮卻以另一種方式撞擊著他的心。
廠區轉了一圈,一行人來到會議室。裝修奢華的會議室因為廠子停產多出一分寂寞,牆上曾經懸掛著陳嘉良和中央某首長合影的地方現在成了空白,那張主流照片的缺失讓其他沒有取下的照片顯得不倫不類,其中一張就是何碧欣在去年一次表彰會上接受市長趙乃鋅頒獎的照片,照片上的趙乃鋅笑得非常有磁性,弓腰領獎的何碧欣卻把表情深藏在一頭秀發裏。孟東燃下意識地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他在想,陳嘉良的離去對嘉良這樣的企業到底意味著什麼,還有,不管把嘉良嫁給誰,它還能像以前那樣煥發出勃勃生機麼?
一個人的命運就是一個企業的命運,人跟企業如此血肉相連生死與共的關係不知是這個時代的悲哀還是這個時代的無奈。從他這方麵看,外表柔弱內心層層疊疊包裹起來的何碧欣是扛不起嘉良這麵大旗的,嘉良的落寞更大程度上與金融危機無關,而是內部的支撐倒了。
座談並不怎麼費力,因為事先心裏有了底,孟東燃便沒提光華和孫國鋒的國風,而是直接把科興電子端到了桌麵上。何碧欣顯然也不想繞什麼彎子,先是對科興電子談了幾點看法,肯定和讚同的多,懷疑不定的少,態度已然亮在那兒,接著又對兩家合作可能涉及到的諸多法律問題一一做了表述,孟東燃聽得並不認真,他隻在乎何碧欣想把自己嫁給誰,至於怎麼嫁,要多少籌碼,那不是他此行的目的,也不是他這個發改委主任要管的。掌握大方向的人,是不應該把腳踩在細節問題上的。
孟東燃此行有很明確的目的,一是有表演的成分,就是想讓潘向明還有趙乃鋅知道,發改委對嘉良很重視,對領導交付的工作更是認真積極。趙乃鋅這邊,嘉良是他就任市長後招商引資的一項重大戰果,孟東燃當然要護著這果實。下屬的一個重要職責就是幫領導守好果實,領導種棵苗,你得讓他它長成樹,領導劃個圈,你得讓這個圈豐滿起來。領導是點,你就得是圓,最好能形成一個球,這就是“滾雪球”效應,所謂把蛋糕做大,首先得把領導的“蛋糕”做大,很多政績就是這麼滾出來的。潘向明這邊,孟東燃則要不打折扣地落實好跟科興的合作,而且這事最終要跟趙乃鋅有一個合理而且舒服的解釋,千萬不能做成三明治啊,那樣,他就成雞尾酒了,會讓兩個領導合起來調兌……
沒辦法,仕途更多時候像個舞台,大家都在表演,有時候比的是演技,有時候比的則是舞台效果,更多時候,比的是態度,你到底入不入戲。孟東燃要的,是三者最有效的結合。
另一個目的,是孟東燃對陳嘉良先生的承諾。陳先生離開桐江時,曾再三抓著他的手說:“我把嘉良留在這片土地上了,盡管它很快要嫁掉,但我希望我這個女兒能嫁得好一些,既不要成為你們政府的累贅,更不要成為某些人眼裏一塊肉。秘書長,你我雖然交往不多,但我知道你是一個能靠得住的人,拜托了,還有……還有碧欣小姐,也請秘書長多多關照,把她留在桐江,我不放心啊,可我又不能帶她去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