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錢孟東燃當然不能拿,他把卡小心翼翼包起來,放好,腦子裏已想好送回去的辦法。董月此舉,讓孟東燃在她名字前大大畫了個問號,這女人到底跟向明書記是啥關係,他需要進一步確證。不能憑黃國民寫在他手心的那個潘字和郭守則那句含含混混的話,就給她某種地位,將來一旦有閃失,那是說不清的。
想了很久,孟東燃抓起電話,很多事隻能請教梅英,梅英在他的生活中,已越來越充當起教母的角色。電話通了,孟東燃先是客氣一番,就最近幾個批下來的項目跟梅英說了一通謝,然後就奔主題,問梅英認不認識一個叫董月的女人,省城海石的。
“問她做什麼?”梅英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緊張,好像孟東燃不該提及這個人。
“也沒事,她剛到我這裏來過,還放了點東西。”
“你缺東西啊,缺什麼跟我說,我馬上給你送去。”梅英批評起了他。
“姐別生氣,東西我會送回去,但人我卻送不回去,她到桐江來是有目的的。”
“廢話,沒目的她去觀光啊,你桐江有什麼風景?”
“我也納悶呢,她是跟鐵四局李大炮一道來的,前一項工程就是她跟李大炮合作的。”
“用得著你告訴我,省城有幾個董月?”梅英搶白了一句,又道:“算你聰明,問得及時。”
“我想知道得清楚一點。”孟東燃進一步說。
“這人背景複雜,你要小心點。”
“聽說她跟……”孟東燃猶豫著,要不要把向明書記說出來。梅英頓了一會,道:“不管她跟誰有關係,你都要掌握一個原則,甭為了別人把自己搭進去,不值,適可而止便是。”
孟東燃如釋重負,心一下輕鬆。通完電話,剛要把董月拿來的一大堆資料送交辦公室,手機蜂鳴了一聲,打開一看,是梅英發來的短信:那條關係很密,千萬謹慎,心照不宣便是。
孟東燃頭麻了一下,緊跟著,全身就都麻了。
梅英這條短信改變了孟東燃對柳桐公路的一些想法,再次跟黃國民坐一起時,他就毫不避諱地把意見講了出來。
“我們的方案設計有問題,讓鐵四局當工程總承包人,然後再一個標段一個標段二次包出去,你想過沒有,萬一鐵四局拿了整個工程,不願再吐出來呢?”
一語點到要害,黃國民臉色變了,驚愕半天,道:“我也擔心這個,李大炮這個人,看著大度,但心裏怎麼想,難測啊。鐵四局六公司自從到了他手裏,做法跟以前是不大一樣了。”
“不是他心裏怎麼想,是別人心裏怎麼想。”
黃國民若有所思,自從董月出現,事關柳桐公路的諸多問題上,大家一下變得敏感,也更加謹慎。誰心裏都有一本賬啊,如果董跟潘的關係屬實,那麼鐵四局這次來桐江,就隻帶了一塊殼,裏麵的核卻是董月。你千萬別信海石隻做建材,如今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事多得是,能修路的公司多得是,董月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有了鐵四局這個殼,她還怕找不到幹活的?原來黃國民跟孟東燃的計劃是,招標工作還是按舊有方式,不招風不起浪,讓幾家都投標,重點傾斜鐵四局、東方路橋、巨龍三家,這樣以來,就把主要幾方都照顧到了。當然,為了進一步避嫌,可以通過暗箱操作,讓鐵四局多中點,畢竟它是中央企業,就算把整個工程拿走,別人也不會說什麼。問題是現在董月出現了,這女人水到底有多深,他們都不掌握,一旦二次分配中,她不按舊有規則出牌怎麼辦?
“馬上調整方案,把一切做到明處,該誰得的讓誰得,盡量降低二次分配的風險。”孟東燃說。
“這樣操作起來有難度啊,那幫專家,習慣了給鐵四局打不靠譜的分,反正對他們來說,把工程給鐵四局是最沒風險的。”
黃國民說的是實話。潘向明到桐江三年,隻要修路,工程基本都是鐵四局六公司在中標。負責招投標的專家們早已有了惰性,每次都是閉著眼睛打分,反正人家是中央企業,牌子硬,至於鐵四局中了後再怎麼二次分配,不管專家的事。現在突然在第一道程序上就把項目切開,的確有難度。
“專家是指揮部定的,先做工作,實在做不通的,換!”事到如今,孟東燃也不敢拖泥帶水。
“太明顯了,向明書記會不會……”黃國民壓在舌頭底下的話終於道了出來。
孟東燃不語了,這一點他不是沒想過,問題是僧多粥少,就一個項目,幾家都來爭,幾家都要照顧到。隻考慮了向明書記這邊,趙乃鋅和常國安那邊怎麼辦?楚健飛的助手和趙世龍可天天往他辦公室跑啊,羅副省長秘書於海洋為此還專程來了一趟桐江,說柳桐公路能順利批下來,省裏還追加那麼多投資,羅副省長不發話能行?
三家平均拿,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也是最好的折中方式,到頭來就算誰有意見,也隻能在其他項目中再把落差和平衡找回來,柳桐公路隻能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