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靈山開九華(1 / 3)

01

曲平在和風山莊大廳外那麵光可鑒人的屏風前先照了一下自己的樣子,對一切都覺得滿意了之後,才大步走了過去。

他是個很英俊的年輕人,修長而健壯,一張永遠不會令人覺得衰老疲倦的娃娃臉上,總是帶著真誠而討人喜歡的笑容。

他的裝束既不太華麗,也不寒酸,他的舉止和談吐都很得體,絕不會讓人覺得憎惡討厭。

從外表看上去,他無疑是個毫無瑕疵的年輕人,他的身世和曆史也絕無可以讓人非議之處。

他的父親是個名氣並不響亮的鏢師,可是在退休之前卻從未有過失鏢的記錄,退休後就回到家鄉,開場授徒,雖然沒有教出過什麼出類拔萃的弟子,卻也沒有誤人子弟。

他的母親溫柔賢淑,是鄉裏聞名的賢妻良母,而且會做一手好針線。

在冬日苦寒時,貧苦人家的小孩子們身上,總是穿著曲老太太親手縫製的棉衣。

他的家世不顯赫,可是一家人和和睦睦,一向很愛人尊重。

他今年二十三歲,獨身未婚,除了偶爾喝一點酒之外,絕沒有任何奢侈浪費的不良嗜好。

十六歲那年,他就進了他父親早年服務過的那家鏢局,三年後就升為正式的鏢師。

那時候他就知道這家鏢局也是隸屬於大風堂的,他也順理成章地投入了大風堂,拜在司空曉風屬下的一個分舵舵主的門下。

沒有多久,他的才能就使得他脫穎而出,被司空曉風親自擢升為“分司”。

分司雖然沒有固定的地盤管轄,卻在三大堂主的直屬之下,薪俸和地位都和分舵的舵主完全一樣,有時權力甚至更大。

他負責的事務是聯絡和傳訊,其中還包括了偵訪和交際。

因為他的特殊才能並不是殺人,也不是武力。

他的人緣極好,無論到什麼地方去,都很快就能交到朋友。

而且他觀察敏銳,反應極快,做事從不馬虎,如果要他去調查一件事,他更不會令人失望。

司空曉風對他的評論是:

“這孩子,總有一天會成為分堂堂主的。”

他見過趙簡趙二爺幾次,今天卻是他第一次到和風山莊來。

今天是司空曉風特地叫他來的,據說是因為“一點私事”。

如果堂主私人有事要他處理,那就表示他已進入這組織的核心。

他外表雖然極力保持平靜,卻還是掩不住內心的興奮。

他早就聽說趙二爺的千金是個有名的美人,而且至今雲英未嫁,自從趙二爺去世,趙公子離家之後,掌理和風山莊的就是這位趙小姐。

“我如果能夠成為和風山莊的乘龍快婿……”

這是他心底一個秘密的願望,他很少去想,因為隻要一想起來,他的心跳就會加快。

今天是七月初五,距離趙簡之死,已經有整整四個月。

自從四月之後,就沒有再聽到過趙公子無忌的消息。

趙無忌竟失蹤了。

02

天氣很熱。

和風山莊的大廳雖然高大寬敞,坐久了還是會冒汗。

衛鳳娘親自將一塊用井水浸得很涼的麵巾送到司空曉風麵前,請他擦擦汗。

她一向溫柔體貼,最近一段日子裏,更表現出她的堅強和能幹。

她默默地幫著千千治家,任勞任怨,從來沒有擺過一點女主人的架子。

一個女人所能具有的全部美德,你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

可是她未來的夫婿卻“失蹤”了。

司空曉風心裏在歎氣--為什麼紅顏總是多薄命?

千千身上還戴著重孝,經過這幾個月來的苦難磨煉,使得她終於完全長成。

現在她已不再是以前那刁蠻任性的小姑娘,已經是個完全可以獨立自主的女人。

這種改變使得她看來更成熟美麗。

她發育得本來就很好,很久以前就要用一根布帶緊緊束起胸。

這使得她自己很氣自己。

每當她發現一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在偷看她時,她就會無緣無故地生氣,氣得要命。

外麵已經有人傳報。

“第一堂堂主下的分司曲平求見。”

司空曉風早已解釋過:“是我叫他來的,兩個多月以前,我就叫他去打聽無忌的消息。”

千千立刻問道:“他已經打聽出了什麼沒有?”

“這正是我要問他的,”司空曉風說,“所以我找他來,讓你當麵聽他說。”

曲平走進來的時候,笑容誠懇,態度穩重,可是,千千對他第一眼的印象並不好。

她不喜歡這種衣裳總是穿得整整齊齊、頭發總是梳得一絲不亂的男人。

她總認為這種男人太做作,太沒有性格。

像她哥哥那種灑脫不羈、敢作敢為的男人,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漢。

幸好曲平並沒有像別的年輕人那樣,用那種眼光去看她,而且一開始就說出了重點!

他道:“三月二十八日那天,還有人看見過趙公子,那好像就是他最後一次露麵了。”

司空曉風道:“那天他是在什麼地方露麵的?”

曲平道:“在九華山一家叫‘太白居’的客棧裏。”

他又道:“他先在鎮上買了些幹糧和酒,將坐騎留在太白居,托客棧的掌櫃照顧,還預付了十兩銀子的草料錢。”

司空曉風道:“這麼樣看來,他一定是到九華山去了。”

曲平道:“大家都這麼想,隻不過……隻不過……”

千千看著他,厲聲叫道:“隻不過怎麼樣?”

她的態度實在很不好,隻因為她從不喜歡說話吞吞吐吐的人。

曲平看出了這一點,立刻回答:“他上山之後,就一直沒有下來過。”

千千道:“你怎麼知道?”

曲平道:“因為那小鎮是入山的必經之路,他那匹坐騎,直到現在還留在太白居,我親自去看過,那是匹好馬。”

對無忌這樣的男人來說,一匹好馬的價值,有時幾乎就像是個好朋友。

曲平道:“所以我想,如果趙公子下了山,絕不會把那麼樣一匹馬,留在客棧裏。”

他想了想,又補充著道:“可是客棧的韋掌櫃並不著急,因為十兩銀子的草料,至少可以讓那匹馬吃上一年。”

千千皺起了眉,道:“一年?難道他早已準備到山上去過一年?”

曲平道:“所以我就帶了十二個人到山上去找,大大小小的佛寺岩洞都去找過,卻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

千千道:“難道他一上了山之後,就憑空失蹤了?”

曲平沉吟著,道:“也許他根本沒有上山去,因為山上所有的寺廟我都去問過,他們都沒有看見過趙公子這麼樣一個人。”

像趙無忌這麼樣一個人,無論走到哪裏,都應該很引人注意的。

司空曉風道:“那天有些什麼人看見過他?”

曲平道:“那附近有不少人都認得趙公子。”

司空曉風問道:“他們怎麼會認得他的?”

曲平好像並不想說出原因,可是一看見千千的臉色,立刻就改變了主意。

他說得簡單而扼要:“從三月初八到三月二十三日那半個月裏,趙公子已成了附近一帶十三個城鎮裏有名的人。”

他眼中仿佛也帶羨慕之色,接著道:“因為那半個月裏,他一共擲出了三十九次‘三個六’,幾乎把所有的賭場都贏垮了,連號稱‘賭王’的焦七太爺,都曾經栽在他手裏。”

他本來不想說出這些事,因為他已知道無忌那時候還在服喪時期,本來絕對不應該到賭場裏去擲骰子的。

可是他不想讓千千認為他有所隱瞞,他已看出了千千的脾氣。

能夠在一兩眼就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和脾氣,正是他最特別的才能之一。

鳳娘的臉色立刻變了,千千已叫起來:“他怎會到賭場裏去賭錢?他絕不是這樣的人。”

她狠狠地瞪著曲平,又道:“你一定是在胡說八道。”

曲平沒有辯駁,也不想辯駁,他知道最聰明的法子就是保持沉默。

司空曉風果然已替他說話了:“他絕不敢胡說的,無忌當然也絕對不會是這麼荒唐糊塗的人,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其實他當然知道無忌這麼做是為了要“釣出”軒轅一光來。

他也知道無忌為什麼要上九華山去,是去找什麼人。

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說出來,也許他認為說出來之後,千千反而會更擔心。

千千又瞪了曲平兩眼,才問道:“三月二十八日之前,他在哪裏?”

曲平道:“三月二十三日的中午,他在縣城一家新開張的川菜館子‘壽爾康’和兩個賭場老板吃飯,手刃了三個蜀中唐門的子弟。”

他接著道:“我已調查過他們的來曆,除了一個叫唐洪的,是唐二先生的侄孫外,其餘兩個人,都是唐家的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