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如果樹林裏沒有暗卡埋伏,樹梢上當然更不會有。
這是種很合理的想法,大多數人都會這樣想,可是這想法錯了!
無忌一掠上樹梢,就知道自己錯了,卻已太遲。
忽然間,寒光一閃,火星四射,一根旗花火箭,直射上黑暗的夜空。
就在這同一刹那間,已有兩排硬弩,夾帶勁風射過來。
他可以再跳下樹梢,從原路退回去。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
他相信他的行蹤一現,這附近的埋伏必定全部發動,本來很安全的樹林,現在必定已布滿殺機,如果能離開這片樹林,可能反而較安全。
他決定從樹梢上躥出去。
這是他在這一瞬間所作的另一個判斷,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判斷是否正確。
他腳尖找著一根比較強韌的樹枝,借著樹枝的彈力躥了出去。
急箭般的風聲,從他身後擦過。
他沒有回頭去看。
現在已經是生死呼吸,間不容發的時候,他隻要一回頭,就可能死在這裏。
他的每一分力量,每一刹那,都不能浪費。他的身子也變得像是一根箭,貼著柔軟的樹梢向前飛掠。
又是兩排弩箭射來,從他頭頂擦過。
他還沒有聽見一聲呼喝,沒有看見一條人影,但是這地方已經到處都布滿了致命的殺機。
太平的日子,並沒有使唐家堡的防守疏忽,唐家曆久不衰的名聲,並不是僥幸得來的。
從樹梢上看過去,這片樹林並不是永遠走不完的。
樹林前是一片空地,三十丈之外,才有隱藏身形之處。
無論誰要穿過這片三十丈的空地,都難免要暴露自己的身形。
隻要身形一暴露,立刻就會變成個箭靶子。
無忌既不能退,前麵也無路可走,就在這時,樹梢忽然又有一條人影躥起。
這個人的身法仿佛比無忌還快,動作更快。弩箭射過去,他隨手一撥就打落,身形起落間,已在十丈外。
--這個人是誰?
--他故意暴露自己的身形,顯然是在為無忌將埋伏引開。
這個人當然是無忌的朋友。
無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郭雀兒,除了郭雀兒,也沒有別人。
他沒有再想下去,身子急沉,“平沙落雁”“燕子三抄水”“飛鳥投林”,連變了三種身法後,他已穿過空地,躥入了花圃。
伏在一叢月季花下,他聽到一陣輕健的腳步聲奔過去。
這裏的暗卡雖然也被剛才那個人影引開了,但是這花圃也絕非可以久留之地。
他應該往哪裏走?
他不敢輕易下決定,無論往哪裏走,他都沒有把握可以脫身。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了一個奇跡!
02
繁星滿天。
他忽然看到一株月季花在移動,不是枝葉移開,是根在移動。
根連著土,忽然離開了地麵,就好像有隻看不見的手把這株花連根拔了起來。
地上露出個洞穴,洞穴裏忽然露出個頭來。
不是地鼠的頭,也不是狡兔的頭,是人的頭,滿頭蓬亂的長發已花白。
無忌吃了一驚,還沒看清他的麵目,這人忽問:“是不是唐家的人要抓你?”
無忌不能不承認。
這人道:“進來,快進來!”
說完了這句話,他的頭就縮了回去。
這個人是誰?怎麼會忽然從地下出現?為什麼要無忌到他的洞裏去?這個洞裏有什麼秘密?
無忌想不通,也沒有時間想了。
他又聽見了一陣腳步聲,這次竟是往他這邊奔過來的。
花叢間仿佛還有火花閃動。
他隻有躲到這個洞裏去,他已經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因為他已聽見了唐缺的聲音。
洞穴裏居然有條很深的地道,無忌一鑽進去,就用那株月季花將洞口蓋住,裏麵立刻變得一片黑暗,連自己伸出來的手都看不見。
地麵上腳步聲更急、更多,過了很久,才聽見剛才那人壓低聲音說道:“你跟我來。”
無忌隻有摸索著,沿著地道往前爬,窄小的地道,隻容一個人蛇行一般爬行。
前麵那個人爬得很慢。
他不能不特別小心,因為他隻要稍微爬得快些,無忌就會聽見一陣鐵鏈震動的聲音。
後來無忌才知道,這個人手腳已被鐵鏈鎖住,連利刃都斬不斷的鐵鏈。
--他是不是唐家的人?
--如果是唐家的人?為什麼會被人用鐵鏈鎖住,關在地底?
--如果他不是唐家的人,他是誰?怎麼會到這裏來的?
03
地道仿佛很深,卻不知有多深,仿佛很長,卻不知有多長。
無忌隻覺得本來很陰冷的地道,已經漸漸燠熱,隱隱還可以聽到泉水流動的聲音,他可以猜想到這裏已在溫泉下。
然後他聽見那老人說:“到了。”
到了什麼地方?
這裏還是沒有燈,沒有光,無忌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但是他已經可以站起來,而且可以感覺到這地方很寬敞。
他又聽見老人說:“這就是我的家。”
這裏還是地下,這老人的家怎麼會在地下?難道他不能見人?不願見人?
還是別人不讓他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