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勝收了美女以及萬兩黃金,但是朱元璋很快就知曉了這件事。結果還是全部如數退還了回來。除此之外,遼東這場大捷的功勞也沒有了,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其實朱元璋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僅僅是沒收了他的大將軍印,讓他回到鳳陽老家養老,還依舊保留著宋國公的爵位。但是身為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來講,馮勝每時每刻都想念著他曾經在戰場殺敵的情景,非常想要重回戰場。但是這樣的情形隻能在夢裏見到了。
馮勝無言地坐在村頭,天空中飄著大雪,他閉上雙眼仿佛眼前又出現了千軍萬馬廝殺的場景。他已經陷入到這個情境中無可自拔,連耳邊的說話聲也聽不見。
“大表兄,我已經喊了你兩聲了,你怎麼聽不見,是不是犯傻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來到了馮勝的身旁。
馮勝睜開眼睛,一看是自己的表弟樊父:“怎麼又是你?”
“我是來給你送瓦罐的呀。”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要你的瓦罐。”馮勝有些煩了,“你現在的日子已經很富裕了,我要用瓦罐,就從那些貧苦的窯戶家購買。鄉裏鄉親的,也算幫幫他們,你就別來瞎摻和了。”
“我說大表兄,你可真奇怪。人家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錢讓我賺,難道不比別人強多了?”
“我今天早上就已經告訴你了,不要就是不要,哪還有那麼多話要講。”。
“我都把這些瓦罐拉來了,你不能讓我再拉回去吧。”
“那你就拉回去。”
“大表哥,事情不能做得這樣絕情,情麵總要給我留一點。”
馮勝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痛快地就趕緊給我離開。”
“這樣吧,”樊父與馮勝商量道,“雙方都照顧一下,我拉走一半,剩下的一半你再去買那些窮窯戶的。”
馮勝不再理睬樊父,騎上當年的戰馬,把那柄陪了自己半輩子的金背砍山刀拿上,在打麥場開始舞動起來,一把大刀舞得呼呼生風,真是英雄不減當年。
樊父就這樣被晾在了一邊。就在這個時候,窮窯戶們將瓦罐給馮勝送了過來,馮勝痛快地將所有的一切都收下了,還當場將銀子付清了。樊父見到這一切,心裏感覺分外難過。他看馮勝根本就不理會自己,於是一賭氣,就把拉來的瓦罐全部推了下去,摔了個粉碎。然後,還狠狠地跺腳說:“馮勝,你不把我當兄弟,就不要怪我心狠了。此仇不報非君子!”
兩天之後,朱元璋收到了來自禦史的一封密報。在這封密報中馮勝的表弟樊父檢舉,馮勝每天習武,意在圖謀不軌。朱元璋拿著手中的這封密報,口中叨念著馮勝。突然想起了多天以前自己做的那個奇怪的夢。馮勝馮勝,袋子裏縫剩下的魔鬼,現在那些開國大將全都不在了,隻剩下一個馮勝,如果我死後,這個馮勝不就是皇太孫的心腹大患嗎。自己的江山可不能讓馮勝日後奪了去!
於是,朱元璋傳旨,召馮勝進宮。
看著擺在自己麵前的那杯美酒,馮勝明白,自己已經看到閻王在向自己招手了。看看對麵的皇帝,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不知是該恨還是還愛的情緒,於是說道:“萬歲,想當年,我們幾個兄弟一起與聖上征戰沙場,也曾立下無數戰功。家兄國用早逝,臣有幸被聖上封為宋國公,能活到今天也算是長壽了,真心感謝聖上。”
“馮勝,朕算是對你不薄。遼東大捷,你貪慕財色,本應是死罪,朕不忍心對你多加指責,讓你歸老還鄉,但是你不應該還想著上陣衝殺,朕百年之後,何人能打得過你宋國公,朕實在是不能放心地離去。”
“萬歲,不用再說了,臣明白了,我是不會讓陛下為難的。”說著,馮勝就毅然端起了酒杯。
“宋國公,你就放心喝吧,你是本朝的功臣,朕是不會下毒害你的。”朱元璋說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馮勝心想,你的酒杯裏當然沒毒,自己的酒杯裏可就不一定了,喝下去也算是了了皇上的一樁心願,已經活這麼大歲數了,也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一仰脖,幹下去。
朱元璋笑了笑說:“朕說過,讓你放心喝。宋國公,回家吧,朕希望你能好自為之,希望你的子孫也能繼承你國公的爵位。”
馮勝沒想到酒中真的沒有毒,但是皇上最後的那句話又別有深意。他走出宮殿,站在宮院中想了半天。皇上已經說出了對自己不放心之言,假如當年戰死在沙場,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但是現在對皇上構成了威脅,雖然沒有賜下毒酒,自己也當明智。還不如死在皇上前麵,讓自己的後代及家人不受牽連,也免得像傅友德那樣,弄個家破人亡,妻女被發配邊疆。想到此,他就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胸口。頓時心房破裂,鮮血噴湧而出,倒地身亡。
朱元璋很快就知道了馮勝自裁的消息,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這下子皇太孫的最大隱患也被除去了,他終於可以放心地離開這個世界了。大概是心中那顆石頭終於落地了,朱元璋不久就病倒了。
因為身體不適,朱元璋躲進了自己最寵愛的李賢妃宮中,一住就是幾個月。
爭執端午佳節,吃過午飯的朱元璋與李妃聊起了天,忽然冒出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來:“賢妃,你看燕王這個人如何。”
“萬歲的龍子每個都是將相之才,燕王更勝一籌,他簡直就是和萬歲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那朕把燕王過繼給你怎麼樣?”“妾妃可無福消受。”
“朕與你說心裏話,”朱元璋牽起李妃的手,“皇太孫實在是太善良了,怕是以後很難駕馭江山,朕想著把這皇位傳給燕王,賢妃意下如何?”
“傳位是皇家大事,妾妃可不敢多嘴。”
“朕就是想聽一聽你的見解。”
“萬歲,妾妃認為皇儲不能隨便改來改去,皇太孫本性善良,那也是他的長處,絕不是什麼壞事啊。”李妃問,“萬歲不是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嗎,朝中的文武怎麼敢和皇太孫爭位呢。”
“朕現在年歲已大,來日也不多了,現在更加擔心百年之後的事情。”朱元璋長歎一聲,“如果日後讓皇太孫繼承皇位,朕一直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萬歲能把這事告訴臣妾,讓臣妾為您分擔嗎?”
“皇太孫年少,朕不能讓呂後和武則天的舊事重新在我朝上演。”
“妾妃知道皇上用心良苦,請萬歲放手安排。”
“朕把心聲都向你吐露了,在朕歸天之日,會下旨讓所有嬪妃隨葬,隻是有些委屈你了。”朱元璋動了真情,眼中已是含淚。
“萬歲是打天下創下大業的大英雄,何必為了兒女情長苦惱呢。嬪妃們包括妾妃在內,已經跟隨萬歲享盡了人間的富貴榮華,能夠與萬歲一起歸天,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不怪罪朕?”
“萬歲為了大明基業,也是迫不得已而為,臣妾怎麼會怪罪聖上呢。”
“愛妃,朕已經在偏殿準備了一席禦宴,傳旨把你的兩個長兄召了過來,他們一個升任為親軍金吾衛指揮,一個升任為錦衣衛指揮,你現在去和他們見上一麵,以後恐怕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李妃跪倒叩拜說:“妾妃多謝萬歲對家兄的關愛,也不枉妾妃陪伴皇上一次,現在且容臣妾退下。”
“好吧,速去速回。”
不一會,劉太監就報告說:“啟稟萬歲爺,賢妃娘娘在後宮自縊了。”
“啊!”朱元璋突聞噩耗,禁不住落下淚來,“她說不怪罪朕,她是不想讓朕傷心,朕對有愧啊。”
李妃去世之後,朱元璋的病更重了,沒幾日就臥床不起。朱允炆每天在他的病榻前伺候著,眼看著朱元璋的病每天都在加重。
經過一連兩日的昏迷,一天,朱元璋忽然明顯好轉過來。他抬眼對禦醫說:“你先退下。”
禦醫站起說:“遵旨。”臨走的時候,他對朱允墳使了個眼色。
朱允炆趕緊跟過去問:“先生有什麼要囑咐的?”
“恕小人直言,隻怕這是皇上的回光返照,您要是有什麼話要對皇上說,就趕緊說吧,隻怕錯過了就再也說不成了。”
“明白了。”朱允炆回到了病榻前。
朱元璋抓住他的手說:“孫兒,想來爺爺的大限也到了。”
朱允炆趕緊寬慰道:“皇祖父今日明顯轉好,孫兒年齡尚小,大明江山不能沒有您,還需要您再主政幾年,您可不能現在就撇下孫兒啊。”
朱元璋苦笑一下說:“爺爺當然也不想走,但是這也不由著爺爺做主啊。還好爺爺已經為你清除了所有障礙,現在你終於可以穩坐江山了。”
“皇祖父的苦心,孫兒都知道。無論文臣還是武將,現在都沒有了的造反能力,孫兒會讓大明千秋萬代。”
“孫兒,當皇帝就是要狠心,不能太過仁慈,你的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善良,你要記住隻要是對江山不利的人,不管是誰,都不能留情麵,該殺就得殺。”
“皇祖父,那些開國的大臣大將現在都已經不在了,但是,您想過沒有,有一個人現在還在威脅著孫兒的江山。”
“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到底是誰?趁著朕還有一口氣,你趕緊說他是誰。”
“燕王。”
朱元璋頓時沉默不語。看起來,朱允墳確實比朱標聰明多了。曆史上,為爭帝位,兄弟骨肉之間互相殘殺的事例舉不勝舉。過去,朱元璋隻顧著屠殺開國功臣了,沒怎麼去考慮自己兒孫之間的關係。現在,朱允墳提出來了,朱元璋就不能不在心中打起一個問號來:自己死後,自己的兒孫是否也會為爭帝位而互相殘殺?
誠然,正如朱允炆所言,燕王朱棣是有“資本”爭奪帝位的。朱棣聰慧又果敢——朱元璋忘不了徐達對朱棣的評價:朱棣的為人,就像當年打天下時候的朱元璋一個樣——而且,在分封的諸王之中,朱棣的兵馬是最多的。問題是:朱棣雖然有爭奪帝位的“資本”,但是否真的如朱允炆所言,還有“想當皇帝的念頭”?
見朱元璋沉默不語,朱允炆就輕輕站起來言道:“爺爺,孩兒適才言語之中,若有什麼大不敬之處,祈請爺爺寬恕。”
朱元璋定睛地看著朱允炆。末了,朱元璋擺了擺手道:“孩子,你放心,任何不利於你當皇帝的人和事,爺爺都會替你處理的。”
朱允墳心中一喜,忙著躬身言道:“如此,孩兒就告辭了!孩兒恭祝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朱允墳最後的話多少有點虛偽,至多也隻能算是客套話。撇開“福如東海”不說,就“壽比南山”四個字,也不會是朱允炆的真心話。也甭說是“壽比南山”了,就朱元璋再活個五十年,朱允炆恐怕就要急白了頭發:他很難再當上皇帝了。
不過,朱元璋說話還是算數的。他說要替朱允墳“處理”事情就馬上付諸了行動。很快,一紙聖旨飛抵北平。朱元璋諭令朱棣抓緊時間回南京一趟。
接到朱元璋的聖旨,朱棣和徐氏都大吃一驚。朱元璋隻叫朱棣回京,並未說明是什麼事。朱元璋此時叫朱棣回京到底會有什麼事?
本來,當皇帝的父親叫當王爺的兒子回京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朱棣和徐氏好像沒有必要“大吃一驚”的,更沒有必要疑神疑鬼。然而事實是,朱棣接到聖旨之後,馬上就和徐氏一起躲在燕王府的一間密室內嘀嘀咕咕起來。
朱棣和徐氏如此慎重其事,主要的原因,當然是他們自己的心中有鬼。這麼多年來,他們已經擁有了一支數十萬人的軍隊,而且戰將如雲。更主要的,他們的軍隊因為經常打仗,其戰鬥力極強。
剛一躲進王府內的密室,朱棣就急急地問徐氏道:“愛妃,父皇不說原委,隻說召我進京,你看是凶還是吉?”
徐氏猶猶豫豫地道:“是凶是吉,妾身不敢妄測。妾身擔心的是,皇上是否發覺了王爺的意圖。”
朱棣言道:“如泉父皇發覺了我的意圖,那此去必然凶多吉少。反之,就應該沒有什麼凶事可言了。”
徐氏思忖道:“依妾身看來,皇上不大可能發覺王爺的什麼意圖。王爺的兵馬雖多,但異常地分散,且大都分布在邊陲,皇上如何能弄得清楚?還有,王爺身處戰略要地,兵馬多一些,也是正常的。”
朱棣皺眉道:“愛妃言之有理。不過,父皇這個時候叫我進京,多少有些蹊蹺。”
徐氏點頭道:“王爺說的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皇上不會無緣無故地召你進京的。”
朱棣頓了頓,接著問道:“愛妃,既然情況不明,那我就找個借口不遵旨回京,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