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如雲,唇點朱紅,麵若清靈,他的發絲依然純淨如雪,殘月和星光都不及那銀絲上散發出的光暈,高雅,奪目,美麗。纖細的腰間別著一條玉帶,上麵雕刻的不是凜傲騰飛的巨龍,而是一直沉睡慵懶卻帶著一絲笑意的白虎。可兒看了看夢夕,又看了看鳳央,最後走了出去,將門輕輕關上。夢夕好似仍然置身於夢中,雙眸充滿迷離和震驚的望著他。鳳央微笑著走進,他與魅夜一樣,唇邊總是漾著淡淡的笑意,可魅夜的笑是帶著魅惑帶著邪魅,好似現代的香煙,明知道它對身體有害,遲早會害了自己,但還是抗拒不了它的魅力。而鳳央不同,他的笑是春風,是暖陽,當你煩惱,當你悲傷,隻要他向你微微一笑,任何煩惱都會一哄而散,隻有淡淡的甜蜜縈繞在心頭。夢夕抬起手,透明的手指美麗細長,它們緩慢的拂過他濃密卻細長的眉毛,觸碰溫潤卻深邃的灰眸,最後停留在微微輕啟的薄唇上,她的手一直在顫抖,琉璃精致的眸中氳出一層水霧,心尖上好似被人紮了一下的疼痛。鳳央收起笑容,拿下她的手握在掌心中,灰眸中看不出情緒,隻是死死的盯著夢夕。時間,好似在這一刻停頓,又好似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終於,他將她深深的鎖進自己的懷抱。她知道,此刻的他,比自己顫抖的還要厲害……溫濕的液體滑出眼眶,濕透了男人的白衣,一圈圈透明的水痕,透過單薄的布料,深深地流進了他的心裏。良久,他才輕輕的說道,聲音嘶啞而幹澀“知道嗎,我真想狠狠打你一頓屁股。”在她的心中,鳳央一直高貴溫柔,不,應該是說有些清高。通常坐在最高位置的男人,不是像孤冥魅夜一樣的霸氣邪佞,就是孤傲清高,雖然他常常對任何人笑,但那時因為疏遠。而這樣的人,能走近他的心,是多麼的難。可現在,這樣優雅從不動怒的男人,竟然說要打她一頓屁股,這比走近他的心裏還要難得多吧。在男人懷中的夢夕莞爾,同樣輕聲問道“為什麼?”伸出胳膊,夢夕環上他的腰際,小臉更加挨近他的心窩。鳳央有片刻的僵硬“別以為撒嬌我就不打你了。你就這麼狠心,斷了與我之間的聯絡,不再見我。要不是我今天過來,也許就再也不能見你。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打你三天三夜?嗯?”雖然能硬起口氣裝惡人,但他的動作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他緊緊的抱著夢夕,好似分別了上百年。思念,就像是最可怕的毒藥,先是穿透他的肉體,然後進入他的五髒六腑,滲進他的血液,每天一點點,每天一點點,漸漸地,就連心也不是自己的了,滿滿都是她,都是這個狠心又叫他心疼的女人。鼻根酸澀極了,但淚水還是沒有流盡。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想到他看不到,又收了回來。她悶悶的說道,有些哽咽“那就打我吧,我這麼可恨,害的你這麼慘,看到你躺在冰床上的時候,我都想打自己。可是我沒有,我知道你會醒,我等你打我,把我打清醒了,不要在這麼可惡下去。”鳳央閉上灰眸,輕輕歎了一聲“可是我舍不得,怎麼辦?”夢夕忍住想號啕大哭的欲望,趕忙岔開話題“你瘦多了……”“嗯。我醒來以後,每天都想見你,可身體不允許。我隻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昏迷這段日子,聖界也堆積了不少公文,我每天不停的工作工作,可還是想你。後來,我不斷的打聽你的消息。知道你在魅夜這,我恨不得馬上就奔過來。但鳳歌阻止了我,她告訴我你臨走前的兩個要求。第一個我欣然接受,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做到。但,你怎麼能要求我忘了你?對我這麼殘忍,你是不是就好過些?”再也控製不住淚水,她更向他的懷裏紮去,拚命的搖著頭“不是,不是,不是……”“可我也恨自己,因為我也對自己很殘忍。你說不去找你,我就忍著不去找你。你說忘了你,我就拚命用力忘了你……因為我對你說過,鳳央寧負天下人,也決不負夢夕……”雙手握住夢夕的雙肩,扶著她平視那雙被淚水潤過的雙眸“可是,真正的忘記,根本不用這麼用力……”“鳳央……”夢夕隻能愣愣的看著那雙灰眸,隻有她明白,胸口有多麼疼,他每個字都像是匕首,刻在她的心尖上。“以為不看,不想,就不思念。可是好難,你總是在我的夢裏出現,你早已經深深埋在我的腦子裏……”拉起夢夕的柔荑,輕輕覆在胸口的位置“還有,這裏……”手心下的跳動那麼明顯而狂亂,那裏曾經因為她而停擺,如今又因為她而鮮活。灼熱的溫度熾燙了她的手,一直蔓延到她的骨髓。“對不起……”還能說什麼,她傷害的最深的人,一直是他。在他的身邊卻想著別的男人,她還曾經利用他,離開孤冥。她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他的感受,她把孤冥看得太重,卻一直在不斷傷害著他。就算那****中了迷情,忘記所有一切的時候,在群山之巔,她卻能清晰說出那句話……“鳳央,你從來不欠我什麼,一直以來都是我欠你最多……”是啊,她注定要虧欠他一生……緊握住夢夕的手,鳳央搖了搖頭“別跟我說對不起,你知道我最想聽的不是這句話。小夕,跟我走,離開這裏。就算你回到孤冥身邊,或者不要我們任何人也無所謂,魅夜不適和你,他不能全心全意愛你,對你好。跟我離開這裏,我不能看著你和他大婚。”秋天的殘月帶著淒涼的氣息,銀色的光暈星星點點的傾灑在枯黃的落葉,星辰被烏雲遮了個透徹,隻有淡淡的微弱的光芒透過雲片狹窄的縫隙露出一個零星的亮光。鳳央的發絲被月光染得更加純淨,白色的羽袍有些肥,空空的掛在身上。他很高,此刻更加顯得欣長。他與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變化很大,不止是瘦了,眉宇間已經沒有之前的平靜淡然,那雙灰眸少了清高卻多了愁緒宇滄桑。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鳳歌說過,是她害了他,她不明白。而現在,她懂了。她慢慢的低下頭,抽出他緊握的手“鳳央,你走吧。”“好,我們一起走。”伸出手,想再握住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他一愣。“鳳央,你走。”“好,我帶你一起走。”再伸出,卻又被躲過。夢夕向後退了一步“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話,鳳央,我說你走,不是我們走!”鳳央勾起唇角,寵溺一笑“別玩了,沒時間了,多停留一刻,我的氣息就會被魅夜發現,到時候,我們想走也走不了了。”夢夕搖搖頭“鳳央,是我對不起你,辜負了你。我不會跟你走的,我要和魅夜成親了,再過不久,我就是魔界的王後,不要再與我糾纏了,我們不可能。”嘴角的淺笑逐漸變得扭曲,任憑他再如何堅強,卻也無法對她笑了。“為什麼?為什麼寧願和魅夜成親,你也不和我走?”他頓了頓,良久才將那抹苦澀咽下,朱唇漸漸失了顏色,變得蒼白,而且有些顫抖“你……愛上他了,是嗎?”雙眸低垂,長如蝶翼的羽睫將情緒隱去,兩側的拳頭緊了緊,又鬆開。她點點頭,沉聲道“是。”鳳央身體一震,好像承受不住向後退了一步,灰眸暗淡了幾分,閃過傷心,疼痛,絕望,最後都化作了濃濃的苦澀,他緩緩地笑了,聲音卻格外滄桑悲涼“原來,是我強人所難了。你愛上孤冥,愛上魅夜,可是,獨獨不會愛上我,是不是?”他緊緊盯著她低垂的臉,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他仍然死死的盯著。但是,他忽然又轉過頭,如果看到她點頭,也許他會再死一次。所以,他閉上眼睛,不去看。但是,這樣逃避卻仍舊不能將他從萬劫不複中救出,因為夢夕不止點頭,還用那柔軟的嗓音堅定的給了他答案。“是。”眼角有什麼滑落,涼涼的,但他麻木了,不想去管。瘦弱的身子抖了抖,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半晌,他睜開雙眸,隱去了傷痕“既然如此,本王隻好祝福小姐,待魔王大婚之日,本王自會送上好禮,願小姐幸福。”夢夕的雙手緊了緊,這次沒有鬆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手心有些刺痛,也有些液體溢了出來。她揚起最幸福的笑臉,用最幸福的聲音說道“謝謝聖王。”孤冥身體一震,僵硬的點了點頭,轉身。殘月的銀芒再也映射不到他的身上,落寞的秋風徐徐的吹起他的發絲,碎發飛揚,醉落了一地的光華。夢夕靜靜的看著單薄的身影離開她的視線,兩行清淚帶著歉意與傷痛緩緩的落了下來,在空中劃出最美麗的弧度,滴落在冰涼的大地,摔碎的晶瑩很快消失不見,隻有淡淡的水痕,昭示了心中的傷口。鳳央,我怎麼能再利用你一次?你說帶我離開,就算不與你在一起也沒關係。可是,我怎麼能這麼自私?雖然用力忘了我很難,可你還要努力。唯有忘了我,你才能幸福,才能再找回曾經清高傲然的那個鳳央,那個聖界人人崇拜的王者。鳳央,今生我虧欠你太多……鳳央,對不起……翌日,再也沒有看到可兒,不知道是不是鳳央將她帶走。不過,這樣最好,現在就算對著可兒,她都會覺得對不起。可兒應該是鳳央派來保護她的,可是如今負了他,就連看著可兒,都覺得自己殘忍。忽然,‘咚咚’的聲音從房門處傳來,夢夕抬頭望去。魅夜仍然慵懶的倚在門邊,嘴角的笑意比之前更加明顯,一雙藍眸好似無垠的大海,一眼望不到底。他緩步走來,紅色的袍子隨著動作輕揚,好像要燃起一把火。他一臉笑意,眸子也更加閃亮奪目些。坐在夢夕的床邊,噙著笑意望著她良久,也不說話。夢夕不解,輕聲問道“怎麼了?你今天,很高興?”他輕笑一聲,笑意更加明顯“看出來了?”夢夕點點頭“嗯。”他又笑,不過不是習慣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嗬嗬,是啊,是很高興,從來沒有今天這麼高興過。”夢夕還是不解,但沒接著問下去。魅夜靠了過來,香氣滿溢,他在她的耳邊輕問,嗓音低醇而帶著魔力“你不問我為什麼嗎?”夢夕向後仰,順著他問道“為什麼?又攻下了一座城池?”魅夜搖了搖頭“不,比攻下十座城池還讓我開心。”瞥了瞥夢夕,魅夜坐正身子“不逗你了,其實也沒什麼。”夢夕皺眉,沒什麼還說比攻下十座城池還開心?良久,就在夢夕以為他不在說話的時候,魅夜緩緩地開口,湛藍的深眸閃爍著一抹深深的笑意,比窗外的驕陽還要明豔幾分。“我很開心,你還在這裏。”夢夕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