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開嶺在他即將出版的隨筆集《激動的舌頭》中,引用了赫爾岑回憶錄所談到的一個風俗。赫爾岑滿懷深情地說,西伯利亞的一些地方,出於對流放者的關懷,形成這樣的風俗:他們夜間在窗台上放些麵包、牛奶或清涼飲料“克瓦斯”,如果有流放者夜間逃走路過這裏,饑寒交迫,又不敢敲門進屋,就可以隨意取食,以渡難關。王開嶺接著讚歎道:“多麼偉大的細心!”
前不久讀張光宇的《拉薩的月亮》,才知道拉薩每年過年都有一項內容,那就是到街頭布施窮人。窮人成排地站著,眾多布施者拿著零錢一路分過去。書中“我”的錢分得差不多了,就專挑看得順眼的求乞者分,而那些看著不喜歡的人,就被跳過去了。這時,藏族大學生達娃過來將“我”拉到一邊,告誡“我”不能這樣有所遺漏,這樣做會使那些落空的求乞者受到傷害。達娃認真地看著“我”,直到她確信“我”已明白了她的意思而又沒有因此受到傷害,才放心地繼續布施去了。
我對這段文字驚歎不已。我禁不住批曰:“細膩的心靈。心常常因細膩而偉大。”在當代的文學作品中,很少讀到這麼好的文字,因為我們的生活越來越粗糙,我們的心靈當然也隻會越來越粗糙,越來越自私和冷漠。為什麼細膩本身就常常是偉大的?因為細膩體現了偉大的愛心和善良,體現了內在的良知和尊嚴。一個人關心別人的處境和尊嚴,必是出於自己內在的尊嚴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