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了。”可可忽然說,“我完全決定了,絕對決定了。”
她說話的聲音好奇怪。
“你決定了什麼?”李壞問。
“我決定了要做一件事。”可可說,“我決定要做一件讓你會覺得非常開心,而且會對我非常非常感激的事。”
“什麼事?”
可可用一雙非常非常非常有情感的眼光看著這個男人,看了很久,然後又用一種非常非常有情感的聲音對他說:
“我知道你聽了我的話之後,一定會非常非常感動的,我隻希望你聽了之後不要哭,不要感動得連眼淚都掉下來。”
“你放心,我不會哭的。”
“你會的。”
李壞投降了:“好,不管我聽了之後會被你感動成什麼樣子,你最少也應該把你究竟決定了什麼事告訴我。”
“好,我告訴你。”可可真的是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我決定原諒你了。”
她用一種幾乎是諸葛亮在下定決心要殺馬謖時那種堅決的態度說:“不管你對我做什麼事,我都決心原諒你了,因為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因為你也要活下去。”
她忽然跑過來,摟住了李壞的脖子。
“所以,你也不必再解釋了。”可可說,“既然我已經原諒你,你也就不必再解釋。”
李壞沒有再解釋。
--有些話你自己既不想說也不能說可是別人卻一定要替你說,因為這些話正是那個人自己想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我知道你絕不是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人,你那樣子對我,隻不過想要活下去而已。”
可可在替李壞解釋。
“不管什麼人在你那種情況之下,都會像你那樣做。一個人想要跟他心愛的人在一起,就得要活下去才行。”可可燦然一笑,“在那種情況下,你要跟我在一起,不把我帶去怎麼行,你想把我帶走不用那種法子,用什麼法子呢?”
她笑得愈來愈開心,“所以我一點都不怪你,因為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你呀你,真是個小壞蛋,幸好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笑得開心極了,因為她說的這些話正好是她自己最喜歡聽的。
所以她根本沒有注意到李壞的瞳孔裏已經出現了一條淡淡的白衣人影。
--難道那個從月中來的人又出現了?而且已出現在李壞的眼前?
“我要走了。”李壞忽然說。
“你要走了?”可可吃驚地問,“你要到哪裏去?”
“我不知道。”
“你為什麼要走?”
“我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
“是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李壞說,“我隻知道現在我一定要走了。”
這個聰明絕頂也壞透了頂的小壞蛋,現在臉上居然有一種癡癡呆呆的表情,連他的眼睛裏都有這種表情。
--那條夢一樣的白衣人影,當然也依舊還在他的眼睛裏。
可可看著他,就好像一個溺水的人眼看著一根他本來已可攀住的浮木忽然又被海浪衝走一樣。
她就這麼樣眼看著李壞從她身邊走出門。
她完全無能為力。
門外月色如水。
月下有人,白衣人,人在煙雨山樹水月間。
人靜。
甚至比煙雨水月中的山樹更靜,隻是靜靜地看著李壞。
她沒有說一個字。
可是李壞卻像是聽到了一種神秘的咒語。
她沒有招手,連動都沒有動。
可是李壞卻像是受到了天地間最神奇的一種魔力的吸引。
她沒有叫李壞追隨她。
可是李壞已經從最愛他的女人身邊走了過去,走入清冷如水的月光下,走向她。
這一次李壞好像一點都不壞,非但不壞,而且比最不壞的乖小孩都乖。
每個壞蛋在某一個人麵前都會這樣子,也許這就是壞蛋們最大的悲哀。
06
“我並沒有叫你來。”
“我知道。”
“你為什麼要來。”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
“我隻知道現在我已經來了,我也知道既然我已經來了就絕對不會走。”李壞說。
“不管這裏是什麼樣的地方,你都不走?”
“我絕不走。”
“你不後悔?”
“我絕不後悔,死也不後悔。”
所以李壞就到了這個世界來了。
這個世界是一個從來都沒有塵世中人到過的世界,也不屬於人的。
在這個神秘遙遠而美麗的世界裏,所有的一切,都屬於月。
沒有人知道它在哪裏。沒有人知道它那裏的山川風貌和形態。
甚至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所以李壞就從此離開了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