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格外地熱,六月的陽光墨一樣潑下來,把風和涼爽全給擠走了。因為少雨,莊稼全都縮起了頭,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地邊,農人們伸著焦渴的目光,盼遠行的兒女那樣盼著雲和雨水。可是,暴虐的太陽很快就把農人們的目光烤焦了。
山路上滿是幹土,腳踩下去,塵土便像白煙一樣噗噗地冒。
季小菲有些口渴。她已走了兩個多小時山路,腿有點僵,腳生疼,嗓子裏起了幹煙,仿佛有火苗在竄。
她是幾天前偷偷溜出門的,沒跟家裏打招呼,也沒跟秘書小田說。這件事她必須親自做。
關於朱旺子,季小菲有一封信和突然接到過的一個電話。除此之外,他多高,多大,胖還是瘦,到底是哪裏人,一概不知。而且,她相信,就連朱旺子這個名也是假的。那時季小菲還是法製報的見習記者,一個充滿陽光充滿激情的女孩,一次采訪中,無意中聽說看守所的事,季小菲決定調查,就這樣,她得到了朱旺子那封信。
朱旺子在信中告訴她,他是在賣血的車上遇到小四兒的。朱旺子要救相依為命的妹妹,除了賣血,再想不出別的辦法。小四兒將他從車上拉下來,拉到一家館子裏,問:“真想救你妹妹?”
“想,沒她我活不成。”朱旺子說的是實話,他跟妹妹自小靠奶奶拉大,就像兩隻鳥,缺了一隻另一隻也活不成。可是老天爺眼瞎,讓他妹妹得了白血病,朱旺子把該想的辦法都想了,可是妹妹卻離那一天越來越近。
“那好,幫我做件事,不但你妹妹有救,而且你也有花不完的錢。”小四兒熱情得就像失散多年而又突然出現的哥哥。朱旺子一開始不信,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這個道理他懂。聽小四兒把話說完,他就開始信了,不僅信,而且覺得劃算。這事雖說不好聽,但確實比賣血強,而且,更重要的這是目前救妹妹最好的辦法。
小四兒要讓朱旺子做的事,其實不難,這是小四兒的說法:“你隻管去裏麵,誰問你都一句話,是你做的,為了妹妹。剩下的事我會幫你做,頂多關三五個月,出來還能拿一大把錢,要不是看在你也是被父母丟下的份上,我才不會找你哩。”小四兒說話間賣起了關子。朱旺子一把抓住小四兒:“我做,我按你說的做,求你救救我妹妹吧。”說著,他的眼淚下來了。小四兒可憐了他一會兒,給他幾百元錢,讓他為妹妹買點東西:“畢竟要離開了,你肯定舍不得。”
朱旺子走進了看守所。
事情本來是那個人做的,一個大煙鬼,跟朱旺子年齡差不多,但命比朱旺子好,好得多。他爹是市裏的大領導,說出來能把朱旺子嚇死。朱旺子的爹是什麼,按奶奶的說法,是短命鬼,背個煤就能壓死,丟下兩個娃娃,誰拉?娘當然想拉,可娘看上了別的男人,男人不要他們,娘沒辦法,流著眼淚嫁掉了。一想起這事,朱旺子就恨爹。瞧瞧人家的爹!朱旺子咽了口唾沫。
那個人煙癮犯了,晚上跑出來搶錢,蒙著臉,一磚頭把一個婦女砸昏,搶了錢就去買白粉,正巧讓緝毒的警察碰上了,這下好,兩罪合一,不死由不得。他爹這才著了急,後悔不該把兒子關起來,更後悔不該不給兒子買粉的錢。朱旺子進去後,對誰都說是他做的,那個蒙麵漢就是他,他要救妹妹。裏麵的人全信,都覺得他了不起,敢做敢當,而且是為了妹妹。
朱旺子受到了良好的待遇,這是小四兒保證過的。他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偶爾挨了打,也不說痛,什麼也不說,就按小四兒教他的方法,老老實實在裏麵想妹妹。因為妹妹在小四兒手裏,如果他亂說,妹妹會很慘的。
兩個月後的一天,朱旺子被叫去侍候童小牛。按王副的說法,是看他老實,才給他安排這麼好的差事。想想看,童小牛是你想侍候就能侍候上的嗎?多少人想盼還輪不上呢。
朱旺子被帶到高壓室,當然,高壓室是他後來聽說的,當時不知道,隻覺得那兒很不一般,像賓館一樣,不,比賓館還多點什麼。裏麵的氣氛很不一般,味兒怪怪的,感覺也怪怪的,就像被帶到了洞房,雖說沒女人,味兒卻比有女人還濃,還粉。
朱旺子給童小牛洗腳,洗完抱在懷裏捏。童小牛喜歡讓人捏腳,捏時要放在懷裏,捏開心了還會把腳趾伸你嘴裏,讓你吮、吸、咂……總之,很怪的。他的這些愛好不少人知道,不少人也為他做過。朱旺子捏腳的時候,王副出去了,臨走還丟下話,好好侍候,侍候好了有獎。朱旺子很聽話,因為他知道童小牛是誰,更知道童小牛啥脾氣,稍稍不聽話,你就等著吃苦頭吧。那些苦頭比起舔腳來,要死得多。朱旺子含著童小牛的腳趾,正舔著,童小牛就掄起鞭子抽他,抽得很滋潤,每抽一下朱旺子就得呻吟一下。朱旺子很會呻吟,看得出,童小牛很滿意,因為他也很興奮。興奮不是每個人都能讓童小牛感受到的。
正在好處,突然有人跑進來,跟童小牛說:“不好了,陶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