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永南沒有看她,隻是放下酒杯,轉頭望向秦淺:“抱歉,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走一步,下次補過吧。”
他清淡一句,重重地砸在影柔心頭。他話裏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過。即便是好友的生日,他也選擇即刻離席,是因為他根本不想再見她這個人,更不想再聽她說一個字。她應該覺得羞辱,慚愧,應該立刻離開,而不是繼續留在這裏,忍受他的漠視。可是她做不到,就算心中此刻漲滿了酸與痛,她也做不到就此離開。她整個人,此刻仿佛粘在椅子上一樣,動彈不得。
可是,今時今日,她又能說些什麼,又有什麼資格挽回什麼?
“天大的事,也該把飯吃了再走,我的一點薄麵都不給了嗎,阿南?”秦淺緩緩出聲,“今天坐在這裏的,都算一家人,有什麼誤會,過去就算了。”
“一家人……”顧永南微微一笑,聲音卻有些生硬,“哪有什麼誤會,我是真的有事要走。”
氣氛陷入尷尬,就在他要站起身的那刻,影柔出聲:“我走。”
“該走的人是我,”她輕聲道,抬頭看著大家,努力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可水眸裏分明泛起隱忍的淚霧,“有人說過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我答應了卻食言,是我的錯。掃了大家的興,對不起。”
她自座位上站起,將Sean膝上的小女孩抱起:“念念,我們走。”
她的腳步那麼急,倉促而逃。
天真也急了,跟了上去:“影柔。”
“不用管我,真的,無論如何,謝謝你們的好意。”影柔開口,聲音裏分明已有哭腔。
“媽媽不哭……”她懷裏的孩子突然放聲大哭,影柔拉開門,快步跑了出去。
顧永南卻是一震,恍若大夢初醒地望向門外。
“孩子都給你生了,你還在懷疑什麼?”秦淺望著好友淡淡開口,一針見血。
顧永南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拉開椅子跟著大步奔出門外。
我也許做錯了,也許做對了。
但當那夜,在夜鶯吟唱的伯克利廣場,你轉過身,微笑凝視我的那刻,我已情願許你一生。
火車站前,有人在彈唱那首A Nightingale Sang In Berkeley Square,《夜鶯在伯克利廣場歌唱》,二戰時的英倫經典情歌。
影柔低下頭,臉貼著女兒柔軟的發,眼中又泛起酸熱。她這是怎麼了,這幾年都堅強地走過來,隻不過昨天匆匆一麵,忽然又變得軟弱。
“影柔。”熟悉的聲音帶著點沙啞,在頭頂響起。
她怔住,淚水盈眶,這一刻竟沒有勇氣抬頭。
“女兒叫顧念?”
“是。”
“你在思念誰?”
“你。”
她聽見他,輕聲地笑了。
然後,她的臉被人輕輕抬起,一個吻,帶著無盡柔情與憐惜,烙在她唇上,深深地迷醉了她的呼吸,熨燙了她的。
愛如花火,也許漫漫人生,它綻放絢麗的那刻很短暫,但那時候的美麗,足夠溫暖彼此,所以後來的路,即便有黑暗,有坎坷,有孤獨,有怨懟,當我們想起,都會有勇氣走下去。
而我相信,終有一天,於這茫茫人海,會有那麼一刻,我恍然明白,就是你啊,一直在我心裏。
原來,歲月太長,可以豐富,可以荒涼,能忘掉結果,未能忘記遇上。
長路若太短,花火生命更短,雙手可觸及你,有眼淚亦是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