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陳後(1 / 1)

長門宮依舊是長門宮,冰冷的,讓我感覺不到一點溫暖。

“姨娘。”

“嫣兒,過來吧。”

她的臉依舊憔悴,她笑著說:“嫣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昨天母親來看我了,她說,皇上就要來看我了,他要來看我了。可惜,我已經不如以前漂亮了,所以,我一定好好調理,一定要像十四年前一樣漂亮,皇上一定會喜歡的!”

十四年了,轉眼十四年了,母後的青春已流逝,何況阿嬌?竇太主隻是安慰她而已,卻被她當成了希望,令人心碎。想到這裏,我的眼眶濕潤了。

“咦,嫣兒,你怎麼不說話?難道……”她臉上的喜悅漸漸消失了。

“嫣兒,你不會騙我的,你告訴我實話,皇上到底會不會來?”

“姨娘,你多慮了,父皇一定會來的,平陽姑姑回來了,她一定會讓皇上來看你的。你放心吧。”“平陽回來了!”她又是一陣喜悅。

我已經不忍心再去安慰她了。“姨娘……姑姑,你給我講講你小時候快樂的事,好嗎?嫣兒想聽。”隻能用一些快樂的事來消除她內心的壓抑和痛苦,畢竟她的童年是美好的。

“好啊好啊。我很幸福,真的,我出生的時候,外祖父還在世,外祖父母都很疼我,很愛我,他們是皇上和皇後,母親說他們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我的母親是館陶公主,是當時的嫡長公主,外祖父母很疼她,愛屋及烏,也疼我。後來外祖父去世了,舅舅即位了,母親晉升為長公主,更尊貴了,而外祖母呢,成了皇太後。擁有這樣一個家世,有誰不羨慕?不僅有皇族的顯赫,又擺脫了宮裏的長期束縛,人家都說我是最幸福的人。後來我長大了,母親想讓我進宮當皇後,成為母儀天下的國母,因此她拉攏那時的劉榮太子的母親栗姬,栗姬卻不願意,於是就發生了大變故,因為金屋的傳奇故事,造就了金屋藏嬌的美夢。母親幫助王夫人和他的兒子劉彘登上了皇後和太子之位,其中還有另外的人,一起造就了這個夢,母親在舅舅麵前挑栗姬的不是,外祖母給我賜婚,有了這樣的支持,他們如願了。我先當上太子妃,後來我又被扶上了後位,當上了皇後,然而我卻要接受宮裏的長期束縛,盡管更顯赫,卻不再快樂,但我卻不恨母親,也不恨外祖母,我知道她們是為了我好,阿嬌不怨她們,阿嬌不恨她們。是她們給了我一個金屋的美夢,給了我一個金屋藏嬌的願望,阿嬌憑什麼怪她們!”

我看著她,她內心的痛苦已經堆積太多,無法宣泄了。

“我當上皇後的初期,也很快樂,外祖母還在世,她是太皇太後,無比榮耀,母親也升為了大長公主,是史無前例的,那時候有她們保護我,阿嬌不怕,有王太後照顧我,我不擔心,何況我還是徹兒的表姐,我是他恩人,他當然對我好。後來他成熟了,不由我們了。她喜歡上衛子夫,我嫉妒她,我憎恨她,憑什麼她一個歌女就能得到我一個千金小姐,皇室之女得不到的愛,所以我報複她,但我也知道其實子夫是個好人,因為我是個女人,女人會嫉妒,這是無法控製的,我對不起子夫,對不起你母後。後來,外祖母也走了,徹兒的翅膀徹底硬了,他什麼都不怕,因為我不小心做錯了事,就不念恩情,不念十幾年的夫妻情,甚至不念無法割舍的姐弟情,從小一起長大積蓄下來的情,把我廢了,關進了這長門宮,十幾年,從此再未看過我,也沒有關心過我,任由我在這裏自生自滅。他怎麼能這麼無情!”

她痛苦地講述著,眼淚流下來,我趕緊勸住了:“表姑姑,快別說了,有嫣兒呢,嫣兒不會丟下表姑不管的。”從此以後,我決定不再叫她姨娘,改叫表姑,即使是規矩也不可以改變我的想法,她就是表姑,父皇的姑表姐。

她太悲痛了,我讓她的宮女服侍她休息,等她安靜下來,我再忍不住,向長門宮外走去,淚水滴落下來。無論如何,我也要幫助她,至少不能讓她再這麼痛苦了。

我靜靜地坐在花園的秋千上,想了很久,我決定去建章宮找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