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跡。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嚐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忘夫台。
十六君遠行,霍塘灩預堆。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舊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家,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這首詩,飄飄搖搖的飛到我腳邊,我朝四周看了下,便看到薑小儀立於春脆亭寫詩,桌的左上角已累了厚厚一遝。風吹起她素色的衣角,更顯得飄然若仙,遺世而獨立。
我對薑小儀所知甚少,隻知她身體孱弱,長年居於宮中平時很少露麵。
“小儀好雅興。”
她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沒有卑下,更沒有諂媚:“如此僻靜的地方很少會有人來。”
我看著她淡如煙霧的眉眼,轉讓開了話題:“完整明麗,清新雋永。小儀也喜歡太白的詩麼?”
她的笑也是輕如雲煙:“我自小便喜歡太白的詩,尤愛《長幹行》。”
我細細的觀察她每一個表情,然後說:“小儀臉色很差,莫要思慮太多。”
她的筆在空中頓了一下,一滴墨便在宣紙上韻然開來。混淆了“塵”字。她放下筆:“坐。”說完,倒了杯茶,遞到我手中。
她一定是有故事的女子。
“謹言慎行,明哲保身,是宮中的生存法則,然初次見麵,我就知道你將是我的知己。”
我挑眉:“親情淡薄,骨肉相殘,朋友反目,宮中何來知己?”
她望著遠方層層宮牆,仿佛透過宮牆看到很遠的地方:“若不是把我當知己,你又何必說這些。”
如此姿色,如此聰慧的女子,區區一個小儀之位,著實可惜。
她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淡淡的笑了笑:“你相信命運麼?”
“命運隻不過是弱者自欺欺人的借口。”
“娘娘,娘娘……”澤月慌張的喊道。
我斥道:“何事如此慌張?”
“皇後在宮中收出了蠱。”
自古以來,宮中最忌諱的莫過於此。我的臉色變了一變,薑小儀頗為擔憂的看著我。
“小儀這段時間安心靜養,等我再來談詩品茗時,小儀若還是這般模樣,我可不依。”
皇後把插滿針頭的木偶仍到我腳下,我重重的跪了下去。
暗色的理石地板上布滿了薔薇花紋,如同一顆顆鮮紅的心髒。
安貴嬪淚光盈盈:“泠兒可是做錯了什麼事,惹得姐姐如此生氣?”
沈婕妤用食指指著我;“就算皇上這幾日夜夜召安貴嬪侍寢,你也不該因心生嫉妒便詛咒於她。”因為氣憤,她的身子微微顫抖。
“宮中妃嬪就是為皇家開枝散葉的,要大度,要和睦相處,蓮妃這麼做,是不把把我這個皇後放在眼裏,還是不把把宮規放在眼裏!”
“皇上駕到。”林之木終於姍姍來遲。
“眾愛妃,這是怎麼了?”林之木的聲音依舊溫和,仿佛三月的微風拂過柳枝,說不出的舒適愜意。
皇後朝木偶努了努嘴:“剛剛收出來的。”
林之木看到木偶時眼睛閃爍了一下:“這是什麼?”
“皇上這幾日夜夜召安貴嬪侍寢,蓮妃便心生怨恨詛咒於她。”沈婕妤如是說。
好生愚蠢的沈婕妤,被人當炮灰使尤不自知。
“哦,竟有這種事?”
“不是的,皇上,不是娘娘做的。”
“哪有你一個奴婢說話的份!來人,掌嘴。”
霹霹啪啪的掌聲在寂靜的殿中顯得尤其刺耳。不用看我也知道溫華的臉定是腫如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