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時,芳芳連續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丈夫打來的,叫她下班後直接上醫院,女兒食物中毒,正在搶救呢;另一個是值班長,叫她卸D罐輕質柴油。
芳芳是操作工,專門負責卸罐,裝罐。別看工作簡單,責任卻大如天。
廠區每個罐,盛著不一樣的油,有輕質柴油,汽油,還有揮發性的石腦油……操作工最怕開錯閥門,一旦揮發性強的石腦油外泄,那是最大的危險源。
上班快10年了,芳芳對罐區所有的罐了如指掌。哪個罐盛什麼油,她不用看標誌,均能分辨清楚。她不知卸了多少個罐,裝過多少罐。盡管這活兒,長手就會幹,但絕對不能有絲毫馬虎。
芳芳還沒到卸罐地點,值班長上氣不接下氣追了過來,對她說:“你別卸罐了,快去醫院吧,你女兒抽搐了,快把那活交給香香。”
香香是技校畢業,來廠沒半年,還沒單獨操作過閥門呢?
芳芳對香香說:“將D罐輕質柴油,卸到C罐去。”
香香正了正近視眼鏡,心裏想,就這麼個活兒呀,小菜一碟,有什麼可難的呀!她衝芳芳笑笑說:“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芳芳心細如針,惟恐香香擰錯閥門,非把她告訴那個要卸的罐。
香香噘著嘴,俏臉陰了,不高興地說:“芳姐,看我不像咋的,在說,那活長手都會幹。”說著直推芳芳,叫她趕緊上醫院。
芳芳換上衣服。理了理額前的亂發,拎著兜急衝衝地走了。
剛推出自行車,還沒騎上,心裏直翻騰,芳芳突然想起了那則新聞:某化工廠,因操作工開錯了閥門,造成油罐爆炸,死了15人,傷了33人,直接經濟損失2億多……她轉身推著車子,對門衛說:“喲!我落點東西,暫時把車放在旁邊,後後就來。”
從門衛到罐區不到半裏路,她一路小跑,不知道內情,還以為她有病呢!
半路,芳芳碰到了值班長。
“你不上醫院看女兒,又跑回來做甚?”
“我把鑰匙落在更衣箱裏。”芳芳氣喘籲籲地說。
香香目光定格在B罐上。
忽然又將目光移向D罐,咦!芳姐告訴我是哪個罐來的?
B罐,不是?D罐,也不是?到底是哪個罐呢!
腦門冒汗了,她使勁跺了一下腳,罵了自己一句:“廢物!”
她想跑回車間問值班長,她搖了搖頭,多沒麵子喲;想找芳芳,咳,她走了,急得她差點哭了。
一個個大罐,像龐然大物一樣有序地排列著。
香香真想問大罐,你們哪個是空肚子,快快告訴我!
大罐一聲不吭,急得香香險些尿了褲子。
這可怎麼好呢?她的手搬動B罐閥門,手鬆開了;搬動D罐閥門,手又鬆開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香香還沒有搬動閥門。
“香香,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意在如意酒樓訂了一桌。”耳邊響起男友的說話聲。她更著急了。
“是你吧?”香香拍著B罐問。
轉過身,又拍著D罐:“是你吧?”
這兩個油罐,儼然兩座大山,巍然不動。
一不做,二不休,就是B罐。
香香搬動閥門,一扣二扣……
“住手。”
香香耳邊響起一聲炸雷,嚇得她一哆嗦。
回眸一看,芳芳出現麵前。隻見她兩眼噴火,一手將香香撥動一邊。她指著大罐問:“這個念B,還是念D?”香香渾身冒汗,癱軟地坐在地上。
芳芳向D罐走去。
“多虧你了,不然的話,我小命丟了事小,那整個化工廠毀在我手裏!”說著,她狠勁捶著自已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