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起來,在藍蘋主演話劇《娜拉》時,唐納便和她相識。那時,唐納在業餘劇人協會負責宣傳工作。不過,他們隻是相識而已。
關於他們如何由相識發展到相愛,後來客居法國巴黎的唐納,曾和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毛澤東傳》作者R·特裏爾說及。
特裏爾如此記述:
他說,他迷上藍蘋,是從金城大戲院看她主演《娜拉》時開始。他發現了她堅強的、激動的、性感的魅力。和她會麵,隻是時間問題。
一個悶熱的晚上,唐納步行到電通影業公司去,他兼任公司出版的雜誌(引者注:即《電通畫報》)編輯。霞飛路(引者注:今淮海中路)上擠滿了散步者、賣吃食者、互相摟抱的情侶、叫花子等各色各樣的人。在那裏,唐納看見藍蘋在霓虹燈下,穿著藍色綢旗袍,梳著劉海頭發,拖著改組派的腳步走過來。這是她兒童時期纏足的遺產,是無可救藥的。
藍蘋認出他是唐納,唐納也知道她是何人。兩人都躊躇了一下。唐納裂嘴微笑,好像一隻活潑的貓,藍蘋伸出了她的手。唐納說,他非常欽佩她演的娜拉;藍蘋說,她久仰他的文名。
她對這位在上海頗有名氣的左翼文化人,突然講出一句:“我是革命黨人。”對於這位奇異的、武斷的、言不擇時的女子,唐納覺得她了不起,對她更加迷戀。
“這事使我非常興奮。”唐納回憶當時的情形。“這位從山東來的,富於誘惑力的新進女演員,在霞飛路上,對我宣稱她是革命黨人。”
也許因為唐納寫的影評左翼色彩很濃,藍蘋誤以為他是同誌,故初次見麵,在霞飛大路上竟唐突地說出自己是革命黨人。其實,唐納和共產黨毫無關係;雖然承認他自己左傾。
第二天,藍蘋到電通影業公司訪問唐納。這時期她是自由的。自從和俞啟威分手後,她未和男人同居。她仍然漂流在上海的人海中,她積極地接近唐納,她的新鮮、活潑的態度,使唐納陷入情網。
唐納回憶當年的印象說:
“縱然在上海,像她那樣大膽,也是例外。不要想像她是膽小怕生的中國女孩。她不是你通常所見的羞答答的中國女孩。主動地和男人談話,她毫不在乎。她的行徑,一如男性。啊,她是勇敢的女性。”
當藍蘋、唐納相繼進入“電通”,特別是同在《都市風光》劇組,朝夕相處,由相識而相愛了。
當年的《電影新聞》,這樣報導了唐納跟藍蘋結合的情形:
在電通影業公司,“有一天,有人親眼看見藍蘋挽了唐納的手臂,肩並肩的出去,剩下來的睜大了眼珠對他們看。”
“當天晚上,他倆沒有回來。第二晚,也沒有回來……”
“直到第三天下午的六時許,才見唐納與藍蘋,仍舊手挽手,肩並肩,滿麵春風的回來。”
“他們一回到公司,就往經理室而去。到晚飯的時分,才和經理馬先生回到膳廳。飯吃到一半,馬先生立了起來,對大眾報告了一個好消息,說是:‘同事唐納先生,與藍蘋女士因意見相投,互相了解,而將實行同居。’說完後,轟雷似的一聲,都圍住了二人,一半祝賀,一半要他們報告同居前的過程。這一晚的晚飯,就在這樣紛亂喧囂中過去。”
這是一九三五年秋在拍攝《都市風光》的時候。
《都市風光》的編導為袁牧之,攝影師為吳印鹹,音樂為呂驥、賀綠汀、黃自。影片中穿插的一段動畫,由著名的萬氏兄弟設計,即萬籟鳴、萬古蟾、萬超塵、萬滌寰。
這部影片屬音樂喜劇片,通過幾個公民的眼睛,從西洋鏡裏展現了五光十色的城市生活。唐納主演,飾無聊的知識分子李夢華,藍蘋演配角。
就在藍蘋和唐納同居不久,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七日的《娛樂周報》上,已有人指責藍蘋的行為了:
“據該公司有人雲,藍蘋已經不是一位未嫁的小姐了。在北平,她早已有了丈夫了。如果此事屬實,不是要鬧出一場醋海潮了嗎?好在他們不過是同居而不是結婚,否則藍蘋不是要犯了重婚罪?”
怪不得,藍蘋早就公開聲明“反對結婚”!
然而,就在藍蘋和唐納同居了半年多之後,忽然上海許多報紙刊登消息:藍蘋和唐納要結婚了!
一九三六年四月二十六日上午八點半,杭州錢塘江畔,八輛黃包車逶迤而來,奔向六和塔。
為首的一輛黃包車上,坐著一位風度瀟灑、西裝革履的青年;最末押陣的車上,坐著一位精神矍鑠、長髯飄拂、禮帽長袍的長者;中間六輛黃包車,三男三女,喜氣洋洋。
那青年即鄭君裏,長者為上海法學院院長沈鈞儒,三對男女乃趙丹、葉露茜、唐納、藍蘋、顧而已、杜小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