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遙望有人禦劍來(1 / 2)

這是一支人員構成很是奇特的隊伍,前後兩列是身穿青素色棉袍、頭戴細長絛子、腳穿白皮靴的東廠番子,人數約莫兩百人,一百人於前列開路,一百人於後列殿後,絕大部分番子身上都背負著弓矢;

而隊伍正中央一段,則是五十餘名身穿飛魚服、腰胯繡春刀的錦衣校尉,他們緊緊簇擁在一輛由五匹棗紅色大馬拉動的精良馬車周圍。

隊列之中,人人神情嚴肅,步伐齊整,不到三百人的隊伍居然走出了一種凜冽的殺伐之氣,顯然這些番子和錦衣校尉皆是從各自體係中挑選出來的真正精銳!

有明一朝,自太祖皇帝設錦衣衛、成祖皇帝設東廣以來,身為皇帝爪牙耳目的兩支特務機構基本上都保持著一種隱隱的對立狀態,二者之間所有事宜也大多是互不幹涉,井水不犯河水,有錦衣衛的地方就鮮見東廠番子,反之亦然。

不過,如今當朝九千歲威勢正熏,天子一門心思浸淫於木匠活計之中,不理朝政,這就使得在以閹人的天然身份順理成章地掌控了東廠之後,九千歲又將手伸到宮外,將錦衣衛給一並牢牢地抓在手中,眼下,更是以自己絕大的操控力硬生生地使得錦衣衛和東廠番子湊在一起出動行事。

現在滿朝上下文武百官都在九千歲的麵前戰戰兢兢,這種一手拿捏住象征天子權威的兩大特務機關的“稽越不軌”之事,朝野上下看見也當作沒看見,沒人敢去觸這個黴頭。

馬車之中空間也極為寬敞,一名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郎端坐主座,少年郎穿著一身淡紅色的練功服,發髻紮得一絲不苟,唇紅齒白,麵容無比清秀,任誰見著了都要讚一聲:當真是好俊俏的一個後生。

不過,若是仔細去看,就會發現在少年清秀的眉宇之間似乎鬱積著一些陰鬱之氣,從其雙眸之中射出的目光看似清澈透亮,但是卻暗藏著一種冰冷的鋒銳,舉手頭之間看似謙和有禮,但那種屬於上位者的氣息卻無時無刻地不在散露著出來,帶給周圍人極大的壓力。

在他右側,一名豆蔻年華的少女正斟著酒,少女體態輕盈,裸露在衣袖之外的皮膚顯得宛若皓玉一般潤滑,尤其是她臉上的那一顰一笑,無不散發著最為青春的**氣息。

而在少年郎左側,坐著一位很是不修邊幅的邋遢道士,看似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雜亂的發髻也不知道是如何紮上去的,那灰黑的道袍上不知道已經沾染上了多少油汙贓物,甚至連道人臉上以及脖頸處,居然也有著清晰可見的泥垢,總而言之,這位道人和身旁溫軟如玉的少年郎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不過道人似乎對自己的形象毫不在意,依舊在馬車內大快朵頤,並且他不是用筷子,而是直接用手抓方桌上的珍饌,每次少女斟酒完之後就立刻迫不及待地一口悶下去,順帶著使勁嗅了嗅鼻子,像是想要把酒杯上裹挾著一縷少女幽香給完全吸入肺中一樣。

饒是如此,少年公子依舊有條不紊地陪著道士一起進食,絲毫不介意那些菜肴已經被邋遢道士直接用手抓過,並且時不時舉杯示意道人碰杯而飲,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做作的姿態。

不管是真灑脫還是假作態,少年郎的表現都堪稱無可挑剔。

似乎是吃飽喝足了,道士大大咧咧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將自己的腿橫放了過來抓著腿上的癢癢,就像是剛剛吃飽喝足準備曬太陽的市井閑漢一般。

見道人吃罷,少年郎也在其之後放下了筷箸,從少女手中接過一麵錦帕仔細地擦拭了嘴角後才將雙手緩緩垂在膝蓋兩側,正襟危坐。

少女默默地收拾著小餐桌,並且居然能夠做到不發出一絲聲響,甚至連杯碗碰撞的聲音都沒有。

道人很是不雅地用小拇指掏了掏耳屎,眼睛撇了一眼這少年郎,忍不住哼道:

“盧駱啊盧駱,你天天這樣子累不累啊,看來你在死太監身邊混得也不怎麼樣麼,應該也是戰戰兢兢的,要不然怎麼能練就出這樣一種年少老陳的暮氣出來?”

“我的性子是在江南盧家時就是這樣了,並非是在九千歲身邊形成的,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三癡道人應該是出自江南李家,在未出家前也是公子**一般的人物,自然應該懂得那些世家門第的規矩。”盧駱淡淡地回應道,言語神情之中一點都沒有對道人不敬的不滿。

“嗬嗬,自蒙元入主中原到本朝初期太祖皇帝鐵血治下,世家傳承似塊黃土地被兵戈犁了一遍又一遍,當初也曾經顯赫千年的世家門閥早就煙消雲散了,如今江南的那些家族勢力年代都比不得當今大明朝國祚長,居然也好意思自稱那世家門閥,竟然還好意思養出那種世家門閥的規矩,真是讓人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