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進了三屯營,不去見見那薊鎮總兵總歸是說不過去的,當然,就算是盧駱不去見他,其實也不打緊,孔希貴本來就是一個碌碌無為靠著溜須拍馬上位的主兒,他就是九千歲在薊鎮所養的一條狗,乖得緊,他不會也不敢因此而對盧駱心生怨言。
今日,孔希貴原本剛剛從外麵回來,自己剛剛又選擇了一處“福地”來給九千歲建生祠,興許,自孔希貴當上這薊鎮總兵以來,他手頭上最大的事兒就是一個接著一個地給九千歲建生祠了,反倒是薊鎮兵事早就被他丟在一旁不理不問。
“老爺,門子接來一個名帖。”宅子裏的管家見自家老爺沐浴出來忙將這帖子遞上去。
孔希貴懶洋洋地在侍女的服侍下更衣,一隻手很是隨意地接過管家遞來的名帖很是隨意地瞥了一眼,但是這一眼撇過去之後他的眼睛就瞪了起來,當下直接推開了侍女對著麵前的管家就是一腳踹過去!
老管家被孔希貴這一腳踹得結結實實,倒地後身子蜷曲成了一團,不過卻強忍著不敢吭一聲。
“不長眼力見兒的蠢東西,見到這張帖子不緊著送到老爺手頭來居然還等著老爺我慢慢沐浴,混帳東西,你是誠心想害死老爺我不成!”
孔希貴怒罵了一聲,他自己辛辛苦苦地在邊鎮一座生祠接著一座生祠給九千歲建,還不是為了給九千歲不斷表忠心麼?自己隔著這麼遠,隻能用這樣的一種法子來維護自己在九千歲麵前的地位了,其實這也算是一種無奈之舉,但是眼下呢,九千歲的義子都已經到自家門門口來了,名帖都投了下來,自己卻因為洗澡將人家晾在外麵兒,他孔希貴又不是那些窮酸措大,難道說還要故意在家門口怠慢九千歲義子以此來顯示自己的清高麼?
若是因此讓小千歲心生怨恨,到時候在京師向九千歲對自己詆毀幾句,自己就算是在薊鎮給九千歲建了一百座生祠也不頂一丁點用了!
孔希貴自己快手快腳地將衣服穿起來,而這時倒在地上的管家開口道:“老爺,那貴人已經被老奴親自領到客廳正堂了,並未攔在門外。”
聽到人已經領進來了,孔希貴心裏不由地鬆了一下,不過麵上依舊微冷,“哼”了一下徑直走了出去。
……
孔希貴家待客的茶自然也是好茶,上好的雨前龍井,龍井茶因其產地不同,分為獅峰龍井、梅塢龍井、西湖龍井三種。始產於宋代,明代益盛。龍井茶在清明前采製的叫“明前”,穀雨前采製的叫“雨前”。向來有“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的說法。龍井茶泡飲時,但見芽芽直立,湯色清洌,幽香四溢,尤以一芽一葉、俗稱“一旗一槍”者為極品,而孔家待客之茶卻已然有了這般滋味,可見那管家也是清楚盧駱身份的,在這一點上自然不敢有絲毫地怠慢。
盧駱心安理得地坐在那裏品茶,倒是坐在他下手位置的三癡道人顯得有些無所事事了,他不愛茶,好酒,但是孔家畢竟也算是大府宅,絕對沒有客人迎進門來不奉茶而直接上酒的作派,這裏是總兵府邸,可不是土匪寨子。
見三癡道人現在的模樣,盧駱不由一笑,他自然清楚三癡道人絕不是那種不懂茶之人,此人好歹也和自己一樣是江南世家出身,他不飲茶,隻不過是一種向過去那個膏粱子弟的自己劃開分別的區分而已,和叔齊不食周栗這典故有點相似。
三癡道人捕捉到了盧駱的目光,鼻子裏輕輕地哼了一聲,不滿地道:
“喝茶誤事,有喝茶的功夫,倒不如去練劍爽快,你不是說想練劍的麼?”
盧駱輕輕吹了吹茶麵,不急不緩地回應道:
“據說那個能夠一刀斷海潮的北地刀王,其實也是一個開茶館的掌櫃,曾有人笑言,北地刀王的茶道比他的道,更臻至化境。可見,喝茶這種事兒,可並不影響武道之路,相反,若是能夠在喝茶之中品出那一分真滋味真意境,反而能夠對武道之路帶來很大的啟發。”
“歪理,謬論,照你這麼說,天下茶客千千萬萬,豈不是誰都能成為刀王?”
“曾有人告訴過我,武道之途,看似大道千萬,其實也就一個坎兒而已,唯一個‘仙’字爾;沾了這個‘仙’字兒,就算是武道之途已然登峰造極,成了陸地神仙那種逍遙自在的存在,而如果不能碰到那一個‘仙’字兒,那再怎麼汲汲於此,也無法做到真正的登堂入室,也不過時俗塵蠻力匹夫而已。
而如何去沾得了這個‘仙’字兒,就得靠個人去想去悟了,悟的方法也有很多種,白露劍仙是看朝露而悟,北地刀王是靠觀潮而悟,武當山上的了一真人是望雲海而悟,龍虎山上張真人是聞驚雷而悟,你,三癡道人,又何妨去品茶而悟呢?”
聞言,三癡道人臉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下意識地問道:“這是誰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