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世今生畫中知(1 / 2)

“年輕人,有銳氣是好事兒,心氣兒高也是好事,但是,別太硬撐著要強,若不是你今天遇到了老朽我,你可能也因此去見了閻王了,過剛易折,過剛易折啊,你這塊剛若是真這麼折在了這荒山野嶺,也真是太可惜了。”

老翁也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個煙杆兒,往煙杆兒上塞了一點黑乎乎的東西,點著了,將煙嘴湊到了盧駱嘴邊,道:

“這是老朽我自己配的煙葉,抽幾口,能順走胸口裏的淤氣,通氣血的,和外頭人抽的可不一樣。”

盧駱聞言,張開嘴,咬住了煙嘴,抽了幾口,確實一點都不嗆人,抽了之後胸口感覺一陣輕鬆,心肺之間竟然還出現了一種清爽的感覺。

“現如今,世家官宦子弟都愛嘴裏叼著一杆兒煙抽著,以為那些煙葉子真的抽了之後真的可以延年益壽,其實也不過時今天掏著明後天的精氣神兒來用而已,早晚會掏空了自個兒的身體,夭折了自己的壽命,卻還沾沾自喜,蔚然成風,世人愚昧,莫過如斯。”

老翁又繼續歎息著,盧駱忽然覺得一陣好笑,這老翁怎麼讓他有一種見到了國子監裏老祭酒的感覺,那個老祭酒也喜歡一個人一壺酒一疊花生米就坐在一顆老鬆樹下,吃一顆花生米,抿一口老黃酒,歎一句世風日下。

“嗬嗬,怎的,覺得老朽我話多了不是?”

老翁見盧駱臉上浮現出來的笑意,以為盧駱是在心裏不屑於自己的嘮叨,盧駱的身份,他多少能猜到一些,這種少年人,自然是心性極為高傲之輩,又怎麼可能忍受得了別人對自己說三道四?

“這倒不是,隻是看到前輩你,想起了一個熟人。”盧駱解釋道,“一個,很有意思的熟人。”

“喲,說來聽聽,說不定老朽還認得勒。”

“當今大明國子監祭酒謝東來。”

“謝東來?難不成,是錢塘謝家的那小子?”

“前輩當真還認得謝祭酒?”

“年輕時倒是真的認識過,隻是可惜人家是二十歲出頭的新科進士,被譽為謝家寶樹,而老朽呢,科舉之路是沒這個福分,到了今天,也不過是個昏聵童生而已;記得那年,的確曾有機會和那謝東來同桌飲酒,看他揮斥方遒、針砭時弊,讓老朽真的感慨良多啊。”

“不知前輩感慨的是什麼?”

“感慨什麼?嗬,感慨的是此人隻適合去做那學問之事,不適合進入那朝堂之上,否則,以他這種自以為聰明的性格還真不知道怎麼被人耍著玩兒呢。”老翁倒是出言直接。

當年,老翁還隻是一個不如意的童生,麵對一名新科進士,腦子裏居然想的是人家仕途肯定會很不如意,這並非是那種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惡意揣度,事實上,老翁的猜測都對了;

謝東來按理說是新科進士,並且金榜題名時也不過二十有五歲,直接點進了翰林院,走上了天下讀書人最為羨慕的終南捷徑。

在翰林院修了七八年的書,謝東來被外放知州,卻在他上任後不到兩個月就爆出了貪汙案,雖說後來查明了此事和謝東來無關,但是謝東來卻也有著失察之罪,被連累地革職,那時的謝東來,才三十歲而已,剛剛坐完了翰林院的板凳正是外放熬資曆的時候,卻一下子被革了職。

數年之後,謝東來重新被啟用,最後也不知道是否是上頭有人坑他,居然被放到了兩淮鹽運使的位置上,謝東來上任半年後,“鹽引案”爆發,謝東來再次受牽累,被貶到了蘇州府下的一個縣裏麵做起了縣令。

一般的進士來說,去外放當一個縣令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去處,但是那是對那些二甲以及三甲的進士而言的,謝東來不一樣,他可是個清貴翰林,而翰林們其實就是大明內閣宰輔的候選人,去當一個地方縣令,說是破天荒也一點都不為過。

“翰林縣令”,一時間,在士林之間成為笑話。

次年,蘇州府的百姓為了抗議大明朝針對於蘇州的“苛捐雜稅”,在大戶鄉紳門閥的竄連下進行了一場有意為之的大規模消極繳糧運動;大明開國之初,明太祖朱元璋為了懲罰蘇州百姓當初對張士誠的支持,所以額外加重了蘇州之地的錢糧稅賦,開國將近兩百年,這種政策一直被執行了下去,日積月累之下,自然就引發了蘇州上至官紳下至普通百姓的極大不滿,而謝東來到任知縣時,等同是整個蘇州不滿情緒爆發的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