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1 / 1)

她沒有對他說出她的過去,隻言片語都不曾提到,直到他離開。

她的身體太弱,手術之後,半夜裏,竟然高燒不退,掙紮著按著他留的電話撥了過去,說了些什麼自己都不記得。

半夜時分,他匆忙趕到,再送她到了醫院。

身著白大褂的醫生臉上是深切的責備,隻說年輕人再放縱也該有個限度,她的身體經不住你們這樣折騰。

他看著病床上那個蒼白單薄的身影,隻覺得心疼,分不清是為她,還是為了自己的嫉妒,或者二者皆有。

醫生關門離開了,告戒聲猶在耳邊,他說,再有下次,會要了她的命,你們好自為之。

他轉身,看見她睜著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美麗,不見了慣有的冷淡和漫不經心,帶上幾分尚未清醒的茫然,在她蒼白荏弱的容顏之上,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他上前,握了她沒有打點滴的手,不自覺的放柔了聲音:“醒了?”

她點點頭。

再問:“想吃點什麼嗎?”

她的眼睛轉了轉,聲音安靜輕柔:“包河藕粥。”

早上熬好的粥已經分毫不剩,就連熬粥用的素材都用光了。

窗外,是列寧格勒的淩晨,風雨交加,這個時間,又遇上這樣的天氣,根本不會有商鋪開門做生意。

可是,這樣的聶汶希,是他不熟悉的,從未見過的,根本抗拒不了,隻恨不能把世界都捧到她眼前。

於是對她微笑:“再睡一會,醒了就可以吃了。”

她還是那樣看著他,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羽睫如扇,籍著微光,在她臉上投下淡淡陰影。

何一遠抑製住自己想要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上一吻的,轉身出了病房,輕輕的帶上房門。

並不知道,黑暗中,病床上的汶希慢慢的張開了眼睛。

那雙眼,那樣美麗,隻一眼就足以讓人沉淪,卻分分明明的,不帶半絲模糊,清明如月,帶著微霜的涼意。

她將眼光轉向窗外,晨曦尚未降臨,世界依舊陰暗。

在這樣一片陰暗中,她聽著牆上時鍾的滴答聲,清醒,並且等待。

腳步聲近了。

比她想象中還要快。

汶希聽見開門的聲音,並沒有回頭。

她聽見歎息聲,男子帶著溫暖而無奈的心痛,說,別怕,是我。

她聞言轉眸,微笑,真心實意,看著他,說,謝謝你,晨落。

晨落沒有說話,隻是拔了她手上的點滴,止血,消毒,一連串簡單的檢查過後,才肯伸手,輕輕撫的發。

他輕道,不用謝我,我為的是他。就像現在,我要帶你走,救你的命,也一樣為的是他。

她還是微笑,沒有說話,隻是向他伸出自己的手,任他抱著自己走出醫院,走進列寧格勒風雨如織的淩晨。

醫院門外,早早的停了一輛車子在那裏侯著,見他們出來,很快便有人撐傘小跑著趕了過來。

黑色的傘,全然遮住了天。

她的身上裹著晨落的大衣,並不冷。

他抱著她,很快走進了車子,淡淡一頷首,車子便駛進了前方雨簾,悄然無聲,如同來時一樣。

汶希看向窗外,大雨幾乎模糊了視線,觸目可及的地方,惟餘一片茫茫。

這樣慘淡惡劣的天幕之下,依然有三三兩兩的人影艱難行走,或許為了生計,又或許,隻為一碗,包河藕粥。

淡淡的香氣還在記憶中縈繞,隻是不知,他有沒有帶傘。

閉上眼睛的前一刻,她看著車窗外風雨交加的世界,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