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的地方,並沒有看到汶希。
他慢慢走近,示意守衛不要出聲,聽到何一遠在講草船借箭的故事,於是笑了笑,難怪聶湛會聽得這麼入迷。
這孩子,不知道是由於天性,還是生活環境使然,對諸如軍事、兵法、武器一類的東西,有著極強的興趣和領悟力。
故事講完,孩子回頭看到了他,漂亮的臉蛋一下子亮了起來。
“舅舅!”
他一麵喊著,一麵朝汶軒的方向跑了過去,而汶軒含笑俯身抱起了他。
何一遠看著眼前這一幕,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他不是不知道聶汶軒在把他的兒子當作自己的人來培養,對外保護措施做的極好,幾乎沒有外人見過孩子的麵,可是在Tencati家族內部,幾乎所有大大小小的議事會議,決策過程,他都會帶著聶湛在身邊,把他抱在自己的膝上,讓他聽著,自己擇時教他幾句,也不管他的年幼,是不是能聽得懂。
他知道聶汶軒送給聶湛的第一份禮物竟然是一把最精良的手槍,並不急著讓他用,隻是從他三歲開始,他便讓他用玩具手槍跟著專門的老師學槍法,學近身搏鬥,等等等等。
聶湛極少有機會與同齡的孩子一起玩耍,也幾乎沒有玩過諸如積木,木馬之類的玩具,聶汶軒通常會拿一些不太重要的家族事務,作為他的遊戲。
他陪著孩子一起,煞有介事的分析,一點一點的謀劃、取舍、抉擇,聶湛興趣甚濃,卻並不知道,在他的遊戲之中,決定的,其實是很多人的生死。
他同聶汶軒理論過的,可是對方根本隻把他當空氣,眼底不屑,徹底的無視。
他也同汶希說過,不希望兒子以後走這樣一條路,可是汶希也隻是淡淡開口,說,聶湛若是不喜歡,我不會讓人勉強他。
一句話,堵得他啞口無言。
他的這個兒子,或許是因為從小就受到這樣極端的教育,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耳濡目染之下,性格實在是淡薄老成,絲毫不見一分孩童該有的稚氣和活潑。
也惟有在聽到關於兵法謀略的故事時,他才會顯出專注的神色,才會對自己稍有親近。
而像方才他對聶汶軒那樣的親厚,何一遠是從未見過的,說一點也不在意根本不可能。
他眼看著聶汶軒抱著孩子,一步步走了過來,一麵隨意的說著話。
“媽媽呢?”
“在房裏畫畫。”
“你今天的功課做得怎麼樣?”
“John說我的槍法已經越來越準了,舅舅,我什麼時候可以用真槍?”
“等你百發百中的時候,我就把送你的槍交給你。”
向往常一樣,他抱著孩子直接越過他進了小樓,根本無視他的存在。
孩子在聶汶軒肩頭向他揮手,靜靜告別:“爸爸再見。”
何一遠已經不再會像從前一樣,想要往小樓裏衝,門外的守衛根本不會讓他進去,若是沒有汶希的吩咐,他這樣做,無疑是白費力氣。
而他也並不想再讓汶希看到自己窘迫無力的樣子。
於是他閉了閉眼睛,沉澱下所有情緒,正欲轉身離開,聶汶軒的一個助手攔住了他:“何先生,聶先生請你到議事廳等他,他馬上就到。”
何一遠沒有拒絕,因為他知道,地點若是在議事廳,多半要談論的是Tencati家族的相關事務,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叫上自己,但他知道或許聶汶軒會帶著聶湛一同來,他見孩子的機會本來就很少,所以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
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後飄著白色紗幔的窗戶,他隨聶汶軒的助手一同離開,神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