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年底,我和魏清風在一個意外的場合又見麵了。
公司生意雖然不好,但是老餘很愛麵子。年終會還是在12月31號熱熱鬧鬧的召開了,員工,員工家屬,老餘邀請的朋友,在國貿附近的俏江南齊聚一堂。齊刷刷的5桌。
年會是我主持,一大早起來特意化了一個精致的妝。齊腰的長發綰起,米色的套裙,10CM的高跟鞋,拿著手包,在洗手台前補完唇彩,習慣了素麵朝天的我,凝望著鏡子裏另外一個陌生的自己。
老餘走到我背後,擠出一絲微笑,說:“就應該像這樣,好好待自己。”
站在俏江南百合包房小小的舞台上,音響師已經試好了音,話筒交到我手上,年會徐徐拉開大幕。
年會第一項:是致辭,老餘說了很多感謝的話,感謝領導,感謝來賓,感謝同仁。還有很多言不由衷冠冕堂皇的話。回顧了這一年公司的發展,夥伴的協助,經銷商的支持。然後是暖場表演節目,接著是象征性的頒獎。
大家給老餘頒的是最牛老板獎。那是我在淘寶上花800塊錢找人做的水晶工藝品,一隻強而有力的拳頭,誇張的伸出大拇指上書:老餘,牛!。
老餘接過獎杯的時候,居然羞澀而謙虛的笑了。
接下來是所有人望眼欲穿的壓軸好戲:派發紅包,按照老餘的意思,每個員工都有,兩百至一千按照級別和貢獻來,我唯獨沒有發我自己的。因為我捫心自問這一年來我的表現,實在不配啊。
最後是合影,大家都紛紛走上台,站在寫有公司名稱的橫幅前拍照紀念。我宣布舉杯同祝,深鞠躬的時候,老餘走上台,跟我握手:“謝謝你,黎曉,在這個團隊,從一開始陪我走到現在的人,請接受我深深的感恩。”
那一刻,淚水奪眶而出。
我明顯感覺掌心有卡狀硬物,我用詫異的目光詢問他。
台下人聲鼎沸,大家都在鼓倒掌,吹口哨,站椅子上起哄:“抱一個,抱一個。”
老餘這個將近40歲的男人,拘束的搓著手,尷尬的站在我對麵,說:“我尊重女士。”
我上前一步,攤開雙臂,說:“來吧,餘總。”
他象征性的攬過我的肩,附在我耳邊,輕輕的說:“今年收成雖然慘淡,但是餘哥答應你的百分之十,已經兌現了。”
“謝謝。”我輕輕的回。
這個謝謝意味深長。如果當初我真的跟他發生一些豔俗的事兒,也許今天又是一番別樣的心情。而他經過再三權衡,在曖昧貪欲跟工作合作之間,他選擇了讓我留在他身邊工作,這讓我覺得很欣慰,因為在我看來,這是對我工作能力的一種莫大認可。
年會很熱鬧,大家都忘記了這一年所有不開心的事兒,放任著自己的胃,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老餘在推杯換盞中喝多了,走路開始踉蹌。在這個一年才放縱一次的日子裏,大家誰都不忍掃他的興。
馬上要迎來2013年新的一年,我告訴自己忘記一切憂傷,重新開始新的美好人生。
從來都沒喝習慣紅酒,一入胃就頭暈,肖雅扶著我去洗手間。
這年頭,開年會,辦喜事都紮堆兒,俏江南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洗手間都要排隊。暈暈乎乎回房間座位的時候,手機收到一條短信:今天的你,有一種知性美。
是清風。
酒醒一半。
我衝向大廳,掃描著每一張桌子,5米開外,靠窗的位置,果然發現西裝革履的清風跟兩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在喝茶交談。
那是生活以外我沒有見過的清風,淡定自信,氣質非凡,他抬著茶壺斟茶的動作線條流暢,悠然嫻熟。他顯然也看見我了,投來的目光有讚許有鼓勵,我卻不敢直視他。
我以為有些疼痛有些傷疤應該好了吧,有些人應該可以忘了吧,可是剛一觸碰,為什麼這麼疼,鮮血直流。原來他固執的紮根在那裏,隻要澆一點水就如仙人掌旺盛生長。
匆忙退回包房。
大家都是成雙成對的,即使平時吵的狗血噴頭,卻要在這種場合大秀恩愛。互相探聽對方的戀愛史,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買房,什麼時候生寶寶,我形單影隻的坐在那裏,強顏歡笑,想著自己的心事。
餘總抬著酒杯,走過來,舌頭都打彎兒,說:“曉曉,你男朋友呢?怎麼沒來,早聽說長的賊帥!怎麼不帶出來?”
“哦,他今天有事情來不了。”我撒謊了,隨即臉都紅到耳根。
“嫌棄我們公司小,不來捧場,太不給我老餘麵子,來,曉曉,你替他喝三杯。”
說完,讓人拿玻璃杯把啤酒連倒三杯。剛好一瓶見底。
本是玩笑話,我卻豪爽的抬起酒杯,一一幹盡。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老餘的朋友不幹了,一一過來要跟我喝酒,來者不拒,每喝一口,我的心都疼一下。頭疼欲裂,開始有點恍惚,這些眼前的人都不複存在了。
我卻清晰看見素素的各種眼神。
第一次陪我坐過山車驚慌失措。
第一次為了保護我把猥瑣男釘牆上的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