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霸王肉(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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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芳大罵丘白華:“豬腦子啊,沒事幹你故意找事。”

丘白華自知理虧,不敢強辯,卻又覺這罵挨得窩囊,畢竟是當著灩秋的麵。洪芳這次沒讓灩秋回避,這讓灩秋心裏多少有了點感動,洪芳開始拿她當自己人了。

“再三說不要動張朋的腦子,你偏動。跟他耍,你本事大了啊。”洪芳又罵。

“順三那狗娘養的,一日不低頭,老子一日不放過他。”丘白華說。

“就憑你?”洪芳鄙夷地笑笑:“我說你長點見識好不好,你腦子裏除了打打殺殺,還有沒別的?!”

丘白華不再吭聲了,任憑洪芳教訓。洪芳又罵了幾句,問:“他們傷得厲害不?”

“都是輕傷,不礙事的。”丘白華說完,又補充一句:“他們也沒占便宜。”

洪芳哭笑了一聲,回頭瞟了一眼灩秋,她的樣子很無奈。灩秋忽然覺得,丘白華變了,跟以前真是判若兩人。

公司一直找不到方向,灩秋說的圈地雖然激動人心,但那真不是洪芳做的,洪芳對此很清醒。她雖然急於想幹出些什麼,但還不至於急暈頭。她衝灩秋說:“這個夢留著,將來你把它變成現實。”這麼好的一個計劃落了空,灩秋心裏澀澀的,但她理解洪芳,地產這遊戲太大,不是每個人都能玩得起的。加上丘白華又整天念叨著雪恥,要跟順三決個高低,洪芳的心就更煩,對灩秋,就不像剛來時那麼友好。啥事都有個度,那股新鮮勁一過,就都平淡。灩秋在三和,很快就成了閑角。雖說洪芳沒趕她走的動機,但灩秋自己卻不能不想這個問題。她知道,她也是手無寸鐵的人,目前連殺雞的本事都沒,更甭說幫洪芳在商界殺出一片天地。但灩秋不甘心,整天都在瞎琢磨,渴望能琢磨出個道道來。灩秋在大學學的是金融,對企業經營什麼的,還是有一點感覺,加上這兩年在夜總會聽到的,看到的,綜合起來,也不至於讓別人把她說成白癡。再者,人隻要對某事上了心,一門心思地鑽進去,還真是能鑽出個所以然的。

這天洪芳跟丘白華又吵了架,原因是為了劉星。

丘白華的判斷沒錯,順三果然在劉星身上沒榨出油,白吃白喝的養著劉星,也覺窩囊,隻好把劉星放了。劉星回來後,跟誰也不說話,洪芳問他什麼,他都拿沉默作答。洪芳在酒店為他訂了一桌飯,說是給他壓壓驚,劉星搖頭,不領洪芳的情。最後竟然收拾起東西,說要離開三和。洪芳問他為什麼,劉星說誌不同道不合,還是分開的好。洪芳見他說得認真,囂叫起來:“劉星,你忘了當初怎麼跟我承諾的,早知道你要走,我幹嘛要租樓,幹嘛要弄這麼張揚,我還不如去下石灣賣淫算了!”下石灣是另一個世界,那裏雲集著天慶最廉價的村妓,她們是為碼頭上那些討苦力的男人準備的。當然也有一些夜總會的小姐,因為不聽皮哥和順三的話,被順三手下扔到那裏,還不容許離開。順三用這種方式給夜總會的小姐們敲警鍾,這招還蠻管用的,沒有哪個小姐不怕下石灣。下石灣三個字,對女人來說,既是恥辱又是狠命的疼痛。灩秋那次如果讓小馬褂抓住,指不定現在就在下石灣。

“跟我吼沒用,我說過的,要幹就幹大的,可你非要立牌坊,那你一個人去立好了。”劉星說完,毅然決然走了,頭都不回一下。把洪芳孤零零地扔在空空的辦公室裏。洪芳像一頭被人羞辱的野獸,把丘白華叫來,沒頭沒腦就是一頓辱罵。洪芳罵人的樣子真是可怕,甚至透了一股潑婦樣,後來灩秋才知道,洪芳是傷了心,劉星離開三和,對她打擊很大。

三和是她舉了債,跟劉星合著創辦的,洪芳要靠三和,為自己打一場翻身仗。可現在弓還沒拉開,一支最最有力的箭卻棄她而去!

丘白華再次提起張朋:“老板,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要想報仇,隻有找朋哥。”

“滾!”洪芳把水杯子砸在了丘白華頭上。“老娘就是去下石灣吃X食,也不會投靠誰。”洪芳罵出了極度難聽的話。

洪芳後來跟灩秋說:“都怪我瞎了眼,幹嘛要花錢把他撈出來,原以為他是一個有膽識有謀略的人,是個男人,誰知道他是這種爛貨,就知道出賣自己。”

灩秋這才知道,丘白華提前出獄,洪芳是使了很大勁的,隻是她不明白,洪芳為什麼會看中丘白華?聽洪芳說,丘白華在後山監獄是有名的刺頭,入獄沒幾天,就做了獄霸,她正是看中他這點。但灩秋覺得不是,洪芳在丘白華的事上,一直對她撒謊。

撒去吧。灩秋現在對丘白華是徹底失望了,懶得理他,仔細想起來,她對姓丘的就從沒抱過希望。灩秋不是那種輕易就把希望寄托在哪個男人身上的女人,有個道理她懂,女人的身子可以給男人,女人的夢想卻不能,要飛就得自己長翅膀。

灩秋去見周火雷。周火雷是灩秋以前的一個客人,在天慶地產界,也小有名氣。周火雷的名字既有火又有雷,人卻一點不火不雷,按灩秋的話說,他沉穩得讓人壓抑。道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生意場上有點名氣的,都要或明或暗地拜個碼頭,要麼是皮哥,要麼是張朋。沒有他們罩著,你在生意場上就寸步難行,吃不盡的苦頭。拜了,你就得有所表示,時不時的,要到皮哥或朋哥的廳子裏去消費,加深加深感情。周火雷跟別人不一樣,別人是拜一家,拜了誰就認誰是山頭,他兩邊都有來往,既不親密,也不疏遠,按他的話說,做到位就行。周火雷去明皇消費,也跟別的老板不一樣,別的老板是走馬燈似地換人,恨不得去了之後把所有的小姐都摟過來。周火雷隻認灩秋。灩秋第一次給周火雷坐台,就覺這人不一般,後來果然驗證了這點,周火雷的確不一般。他去明皇那種地方,不是找刺激,也不是玩小姐,他像給老師定期交作業一樣,隻是履行一種義務。灩秋請他跳舞,他不跳。灩秋請他唱歌,他說嗓子發炎。灩秋問:“那我們做什麼?”周火雷說:“什麼也不做,就聊天。”於是就聊。灩秋關於地產界的信息還有內幕,一大半來自周火雷。周火雷涉足這行很久了,如果他要是往大裏做,早就大了,當龍頭老大的可能都有。可他沒做大。周火雷說:“在天慶這個地方,玩什麼也別玩太大,當然也不能太小。小了,是個人就敢把你往死裏踩。要是大了,所有的蒼蠅都盯著你,黑的白的,全衝你來,樹大招風就是這個道理。”周火雷的生意不大不小,按他的話說,能養活老婆孩子就行。其實灩秋知道,他是真人不露相,錢袋子鼓著呢,卻從不張揚。見了任何人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笑臉,那是程序化的笑,不帶任何感情,就跟灩秋她們的笑一樣,沒有實質內容,隻是在笑。

灩秋給周火雷連續坐了半月的台,那個時候,周火雷的生意遇到了麻煩,人很低迷,天天晚上去夜總會,去了不讓別人陪,隻點灩秋。灩秋開玩笑說:“老叫一個人,你不膩味?”“我喜歡跟你聊天。”周火雷說。說聊天其實是抬舉灩秋,半個月裏,都是周火雷說,她聽。周火雷是個喜歡傾訴的男人,他把灩秋當成了傾訴對象,後來他生意上的難關度過去了,人也振作了起來,他很感謝灩秋,說幸虧那時候遇到了你,要不然,那段黑暗他不知怎麼度過。灩秋笑笑,灩秋的笑有一層亞麻的味道,很溫厚,也很實在。周火雷請灩秋吃飯,還送給灩秋禮物,有衣服,也有女孩子都喜歡的首飾,其中一件灩秋一直保留著,是一件玉佩,很值錢的。灩秋有種受之不起的感覺,可周火雷很坦然,他說:“好東西應該送給配它的人。”“我配麼?”灩秋怪怪地盯住周火雷,感覺他的話裏有別樣的味道。“當然配,你是我的貴人。”周火雷說。“貴人?”灩秋格格笑了起來,平生還是第一次有人拿她當貴人。周火雷很認真地說:“小秋,你不能小看你自己,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隻是可惜了……”周火雷沒把話說完。“可惜什麼,做了小姐?”灩秋替他把話說完,心裏由不得地生出一層暗。

“也不,”周火雷搖頭,“在我眼裏,你從來就不是小姐。”

“是什麼?”

“天使。”

灩秋忍俊不禁,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說她破鞋她能承受,說她天使,她真是受不起。

但周火雷硬拿她當天使,灩秋也沒辦法,由著他好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灩秋覺得周火雷愛上了她,真的,灩秋並不是一個淺薄的女孩,更不是一個想入非非者。她對自己的處境,還有未來,清楚得很。女人跟男人不同,男人錯了可以從頭再來,錯幾步幾十步都無所謂,女人不,女人隻要一腳踩進泥水裏,這一輩子,就髒到底了,再怎麼洗涮,那層汙垢也褪不掉。灩秋從來不對自己抱奢望,更不敢奢侈到談愛這個字。但周火雷的眼神硬是讓她心裏起了漣漪,一波兒一波兒的,怎麼也平息不下去。灩秋覺得這種感覺很美妙。

但周火雷始終沒越過那個界,其實出入夜總會的老板,不論大小,隻要口袋裏有票子,越那個界是很容易的。灩秋有不少姐妹,就讓客人們包著。她們在明皇是大家的,出了夜總會,就是客人一個人的。灩秋那時還想,如果周火雷提出來,她該不該拒絕?

周火雷沒提,不但沒提,連夜總會的基本功課都沒做,他居然沒碰過灩秋,這話說出來鬼都不信。他們幹幹淨淨保持了一年多的關係,周火雷就很少來了,看來他的難關是徹底度了過去。不過他給灩秋留了電話,還有公司地址,說灩秋哪一天不想在這種地方虛度,可以隨時來找他。

周火雷的公司坐落在南岸區天台崗,南岸這些年才開發,周火雷在這裏開發著兩個小區,雷海花園一區和雷海花園二區。對了,周火雷的公司叫雷海地產,地產界的人不叫周火雷周老板,而叫雷老板,當然,像皮哥他們,則稱周火雷為雷子。人家是老大嘛,想怎麼叫人就怎麼叫人。

灩秋稱周火雷為雷哥哥,比別的哥多一個字,這多出的一個哥字,就是灩秋送給周火雷的禮物。

“雷哥哥,我在你樓下。”灩秋抱著電話說。

“是你啊小秋?”周火雷很意外,很快,他就奔下樓來。灩秋衝周火雷笑笑,那笑有一種百合的味道。周火雷上下打量著她,打量了好半天,才說:“真是你啊小秋。”灩秋說:“不是我還能有誰,想我了吧雷哥哥。”周火雷認真地說:“想。”

灩秋跟著周火雷上樓,周火雷四十多歲,他皮膚白,臉上又沒皺紋,看上去蠻年輕的。周火雷穿一件米黃色夾克衫,灰色牛仔褲,顯得精神。灩秋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以前那些日子,眼裏感覺鑽進了東西。

進了辦公室,周火雷問灩秋喝茶還是喝飲料,灩秋說啥都想喝。周火雷笑笑,小秋你還是老樣子。灩秋說雷哥哥你也還是老樣子,不,比過去更年輕更帥了。“是嗎?”周火雷望住灩秋,灩秋就看見了周火雷兩鬢間的白發,很紮眼。“悠著點啊,哥哥。”她由衷地說。

“沒辦法小秋,工程一個接一個,哥哥悠不下來。”

灩秋喝著檸檬綠茶,說:“我不在明皇了,逃了出來。”周火雷說:“我聽說了,前些日子我去過明皇,聽他們說起了。”

“是順三?”灩秋問。周火雷搖頭:“是一個叫芒果的領班。”

“哦,芒果當領班了呀,小子挺能混的。”灩秋說,腦子裏就浮上芒果那瘦瘦的頭,還有兩條羅圈腿。

“早就該逃出來。”周火雷坐下,點上一根雪茄。周火雷愛抽雪茄,他身上總有一股雪茄味。“說說吧,有什麼打算?”周火雷又說。

“瞎混唄,暫時跟著洪姐。”

“洪姐?”

“以前安慶縣信用社那個洪芳,挺胖的。”灩秋說。

“是她啊。”周火雷的目光向上挑了一下。

“哥哥認識?”

“認識,還跟她貸過款呢,那是個耍家。”周火雷說,說完,想了想又道:“她老公是警察,人稱黃牛。”

“警察?”輪到灩秋吃驚了,洪芳從沒跟她提過老公的事,灩秋隻知道她是個寡婦,怎麼寡的,不清楚。

“她沒告訴你?”周火雷又為灩秋打開一瓶芒果汁。

灩秋搖頭。

“那是她的痛。”周火雷歎息一聲,接著,他就跟灩秋講了黃牛的故事。

黃牛真名叫黃石凱,之前是榆北區一名普通警察,因為辦了幾起有名的案子,受到上級重視,被提拔為榆北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此人是公安係統有名的一根筋,辦起案來隻認理不認人。那些年天慶的黑社會才在起步階段,打打殺殺的事常有。上麵為此很頭痛,要求公安嚴厲打擊。榆北區成立打黑專項小組,黃石凱擔任負組長。有次黃石凱帶人查歌廳,那歌廳是皮哥新開張的,位於大竹林街。黃石凱帶人進入歌廳,正好跟皮哥撞上,皮哥要請黃石凱喝酒,被黃石凱拒絕了。皮哥不高興,那晚廳子裏有人出貨,皮哥親自趕來鎮場子,黃石凱也聞到了氣息,一聲令下,就讓手下進入包房搜。皮哥怒了,揚言黃石凱敢掃他的場子,讓他有來無回。黃石凱想收拾皮哥的日子長了,隻是一時找不到機會,一看皮哥恫嚇他,心中有了數,一不作二不休,親自帶人去包房,結果就查著了五個吸白粉的,還有兩對賣淫的。出貨的地方他們沒找到,黃石凱不知道那廳子還有地下包房,讓姓皮的蒙了。黃石凱帶著吸毒的人剛走,皮哥就將電話打到了區上。天下的黑社會都跟上麵通著,至少要在上麵有靠山。果然,黃石凱的人還沒回到公安局,電話就到了,要他放人。黃石凱哪受得了這氣,楞是頂著壓力,將五個吸白粉的送進了拒留所。這五個人中就有順三的弟弟順四,還有他的姘頭毛妹。黃石凱後來才知道,毛妹是榆中區人民銀行行長的女兒,十五歲輟學,跟著黑社會混,最後混到了順三懷裏。這案子表麵看是黃石凱贏了,姓皮的這麵又是交罰款又是找保人,最後才把順四跟毛妹弄出去,其他三個則進了監獄,因為黃石凱楞是撬開了他們的嘴,在他們租住的地方查到了更多的毒品。但黃石凱跟皮哥的仇,自此結下,以後就再也沒有化開。終於,在黃石凱又接連搞出幾個大動作後,姓皮的坐不住了,揚言不除掉黃石凱,絕不罷休,他甚至放出風,以一百萬買黃石凱的人頭。黃石凱打黑打上了癮,誰也把他勸不住,就連他的頂頭上司哈大隊長,也拿他沒有辦法。終於,事故發生了。

一次黃石凱帶人追捕凶手,姓皮的三個手下到川壩子火鍋城強行收取保護費,對方不交,雙方打了起來,械鬥中,姓皮的手下掏出自製火槍,將火鍋城老板槍殺在眾人眼皮下,而後趁車逃跑。黃石凱聞訊,親自駕車追去。追到觀音岩大橋附近,斜刺裏猛然過來一輛貨車,徑直就朝他的越野車撞過去,車翻人亡,黃石凱殉職了。

貨車司機最後以醉酒駕駛判了七年,但入獄沒多久,就放了出來,黃石凱卻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這還不算,姓皮的還覺不解恨,又串通信用社內部的人,蠱惑洪芳炒股,等洪芳上癮後,有關方麵派出稽查組,查安慶信用社的帳,洪芳私自挪用公款數百萬,構成犯罪,鋃鐺入獄。

灩秋聽得心一驚一跳,聽完了,淚也就出來了。她說:“想不到,真想不到啊。”

周火雷深吸一口氣:“是想不到,小秋,天慶這地方,邪啊。”

灩秋從周火雷目光裏看到一股愁,忍不住就問:“雷哥哥,你還順利麼?”

“順利,順利啊。”周火雷苦笑了一聲,透著一股子無奈。灩秋便知道,周火雷其實不順利,兩鬢間的白發就是證明。

2

灩秋找周火雷,還是為了洪芳。洪芳拒不同意投靠張朋,丘白華一提張朋,她就暴跳如雷,甚至罵:“你也走,你們全走,公司給我留下,看我撐得起撐不起?!”圈地搞房產,那個夢又太大,灩秋做不起,洪芳也做不起。看到周火雷現在的樣,灩秋更覺得那是在癡人說夢。周火雷在房產界打拚近十五年,談起這行來仍然如履薄冰,謹小慎微到讓人害怕,何況她們。但是公司沒有業務又不行。聽了周火雷的話,灩秋才明白洪芳為什麼要開公司,開公司又為什麼那麼慌張。複仇,洪芳肯定是想複仇。周火雷說,黃石凱遭遇車禍後,一度時期,有人從中阻撓,連因公遇難都不算,英雄稱號就更不可能。有人說他不是在執行公務,因為沒有人給他下達過執行任務的命令,黃石凱那天追捕凶手,也確實是臨時行動,他的同伴都不知道。洪芳為此事很惱火,一度時期都鬧到了天慶市長那裏,後來上麵勉勉強強給黃石凱定了個因公殉職,但英雄二字,他們就是不肯恩賜。洪芳還要鬧,自己的麻煩來了,一場風波卷起,洪芳由信用社副主任變成了階下囚。洪芳不是為自己複仇,她自己是活該,管不住自己的手腳,罪有應得。她是替丈夫,黃石凱死得太慘,也死得太不公平。凶手逍遙法外,幕後一手遮天,這口氣她咽不下。

但咽不下還得咽,誰讓她勢單力薄無法與其抗衡呢。洪芳急著開公司,就是想讓自己變得強大,她也算是個苦心人,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複仇。

這個世界,複仇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你的腦子殘得跟丘白華一樣,認為拜個碼頭就可以把整個世界的恩仇了掉。

碼頭是個無底洞,一腳踩進去,再想拔腿出來,那比登天還難。

灩秋把來意說給周火雷,周火雷沉吟半天,道:“難啊,小秋,現在遍地是手,伸進哪一行都難。”

“不難我就不來找哥哥了,哥哥你就幫幫我們吧,洪姐急得都要開鍋了。”

周火雷不語了,他從灩秋眼裏看到了危機,這是個輕易不求人的女孩,周火雷跟她那麼久,她都從沒張口求過周火雷什麼,現在她來了,就證明這事真是難住了洪芳。再者,洪芳對周火雷有情,當年他的資金鏈斷裂,四處求情下話,遭遇的都是冷漠,眼看就要跟放高利貸的人張口了,是洪芳解了他的困,一次貸給他五百萬。這情他一直沒還,欠著,現在該還了。但地產這行,洪芳絕絕不能進來,周火雷了解洪芳的脾氣,更知道她的個性,那是個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人,更是個敢把鍋翻過來衝底砸爛的人,天慶地產界魚龍混雜,四處伸著黑手,稍不留神,你就被人黑了,黑了還沒地方說。周火雷這次拿到的地,地價就在原來預估的基礎上翻了兩番。為什麼?有人專門做起了托,跟土地部門聯起手來,榨地皮的油。一塊地本可以一千萬拿到,但有人楞給你喊兩千萬,喊三千萬的都有,除非你聽從他們的,按他們的指令行事,這地才能到你的手。否則,那塊地寧可荒著,你也是幹瞪眼。還有水泥、鋼筋、磚,包括勞動力,現在都是分了舵的,一行有一行的霸頭。洪芳那性格,進了地產界,不碰得頭破血流才怪。周火雷想著,腦子裏忽然一亮。

“有個生意能做,但不知你們老板放得下放不下架子?”

“她還哪有什麼架子,她現在見錢就肯喊爹。什麼生意,哥哥快說。”灩秋興奮了。

“肉。”周火雷咬了下牙,吐了一個字。

“肉?”灩秋納悶,這可太出乎她意料了。

“小秋,你還記得不,以前我跟你提過一個叫阿金的廣東人?”

灩秋皺皺眉,旋即展開:“記得,你說過你們關係挺密的。”

“是的,阿金是個忠厚人,幫過我的忙。”

“肉跟阿金有什麼關係?”灩秋有點失望,覺得周火雷不像是在誠心幫她。

周火雷說:“阿金以前動過一個腦子,還差點跟我聯手幹起來。小秋我問你,天慶這地方什麼人最多?”

“當然是沒錢人了。”

“不是那意思,我問的是哪個行業的人最集中。”

“我想不出,我連天慶有多少行業都搞不清楚。我就知道男人和女人,有錢人和沒錢人這兩種區別。”

“學生,小秋,學生。”

“學生?”

“是啊,天慶有十幾家大學,還有職專、職業學院什麼的,加上大大小小的中學,這個數字嚇死人。”周火雷有點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