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姐(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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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算起來,二姐陳江明從深圳培訓回來也有好長一段時日了,可這段日子的陳江明就像是從公安係統消失了般,再也看不見她那風風火火的身影,聽不見她那罵罵咧咧的不滿聲。

有消息說,陳二姐被人“黑”了。這個黑跟道上那個黑不一樣,道上那個黑是衝你下黑手,或者幹脆把你做了。這個黑卻是壓製的意思,就是不讓你幹活,整天讀讀書看看報,偶爾有不痛不癢的會議,派你去應酬一下。後來索性連會議也不讓你參加了,名得你到處發牢騷。你就規規矩矩窩在辦公室當一個賦閑警察吧。

黑二姐的不是別人,正是龐龍。

陳江明從學習班回來後,龐龍為陳江明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接風儀式,參加者除了刑偵總隊長李宏勇和治安總隊長胡衛東外,還有龐龍旗下好幾個弟兄,出乎意料,就連一向跟龐龍關係不和的副局長高安河也參加了這天的歡迎儀式,不過他坐了一會就走了,聲稱胃裏不舒服,得趕回去吃老婆給他熬下的中藥。副局長高安河走後,就有人戲說,哪是胃裏不舒服,是這裏不舒服吧。說話者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那天的陳江明有種歸家的感覺,幸福得很。這麼多領導和同事為她接風,真讓她感動,但是第二天,她向龐龍請命,打算繼續深挖地條鋼那案子時,她的幸福感就沒了。

龐龍輕描淡寫說:“還查什麼,那案子早結了,都成老黃曆了你還記得它。”

“結了?不可能吧龐局,我怎麼沒看到結案材料?”陳江明撲閃著她那雙美麗的大眼,臉上閃出不為人察的懷疑。

“怎麼不可能,你不在,就不許別人辦案了?材料在老楊那裏,你要是想看,就讓他拿給你。”

老楊叫楊光,經偵總隊副總隊長,陳江明的搭檔兼助手。陳江明好不納悶,這案子是她直接負責的,就算結案,也得讓她知情,怎麼成了她要是想看呢?正要轉身離開,龐龍又說:“對了,你出去這段時間,我把總隊的分工略微調整了一下,具體調整情況,由老楊給你彙報。”

陳江明找到楊光,楊光嗬嗬笑著,不說話。陳江明急了:“問你正事呢,你嗬嗬個什麼?”

老楊不嗬嗬了,但他就是不把相關結案材料拿給陳江明。陳江明問他龐局怎麼調整了經偵總隊,楊光說:“這個啊,具體也沒啥大的變動,你不在,就暫時由我負責經偵這一塊,另外,龐局把老關調了上來,暫時負責外案這一塊。”

老關叫關長明,以前也是經偵總隊的,後來出過一次事,辦案時耐不住寂寞,跟當事人、一個三十多歲的俏寡婦睡在了一起,結果案子沒能辦得如寡婦願,俏寡婦反咬一口,說他以公謀私,這在當年是天慶警界一大笑話。以後每逢遇到當事人是女的,尤其漂亮一點的女人,大家就互相警告,千萬別以公謀私啊。那次事件後,老關去了檔案處,算是賦閑了,沒想龐龍又把他弄了回來。

“怎麼,是想架空我啊?”陳江明半真半假說了一句。

楊光臉上馬上堆起笑:“言重了,領導言重了,我等哪有那個膽,這麼著吧,等老關回來,你開個會,重新調整一下,反正經偵這一塊離不開你,由你領導,大家放心。”

這話雖是客套話,陳江明聽了,心裏還是多少有些動情,算是找回了一些平衡。但等她真要把經偵大權重新抓回來時,就發現已經很難。雖然她還是經偵總隊長,格局上沒啥變化,但調動起下屬來,明顯不如以前那麼利索,更讓她可氣的是,楊光和老關兩個人常常關起門來,鬼鬼祟祟商量一些事,而不把商量的事告訴她。

陳江明忍無可忍,她哪是受得了這等委屈的人,跑去質問龐龍,沒想讓龐龍拉到酒桌上,連奉承帶客氣,灌了她一肚子酒。第二天醒來,人家還是該幹啥就幹啥,並不像以前,大小行動都得她點了頭才算。

陳江明好不納悶,她不明白龐龍跟她玩哪一出,但又不好跟龐龍翻臉。龐龍麵子上對她很尊重,也很熱情,時不時的,還要說些讓她臉紅心跳夜裏睡不著覺的話,難道?

其實這是龐龍使的一計。龐龍原想,等陳江明回來,就直截了當跟她說了,反正他也不是藏著掖著的人,那種把話捂在肚子裏下蛐的事,他實在是做不出來。加上他手中還有那把金鑰匙,不愁陳江明不動心。誰都是人,警察也好,百姓也好,有哪個跟錢有仇呢?去年這個時候,陳江明還在為兒子出國留學的費用發愁。她兒子大學沒考上,掏錢上的那種獨立學院又不願去,一心想到國外去,還揚言隻要到了國外,他就把渾身的力都使出來,拿一個博士讓他母親看。陳江明心高了一輩子,兒子的事上斷然不能輸給別人,眼看國內上學無望,也學其他有錢人一樣,想把兒子送到國外。但她那個老公實在是不爭氣,甭說國外留學,怕是國內上獨立學院那點錢,也拿不出。逼迫無奈,陳江明隻好把肚子裏的苦水倒給了龐龍。龐龍聽完嗬嗬一笑:“這點小事啊,看把你愁的,行吧,你抓緊給他辦手續,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龐龍果然給陳江明想了辦法。龐龍有個歪理邪說,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差不多,在他看來,警察要想富,就得跟黑道串通一氣。當然,話說出來沒這麼直白,過於直白的話龐龍也不說,那也不好聽嘛,容易讓人想入非非。龐龍給它取了個很光明的名字,叫放水養魚。隻有先放水,把魚養大養肥了,將來撈起來才有勁。你如果一開始就把池塘放幹淨,一點水也不留,那還有什麼魚吃嘛。

這理論一開始用在政績上,先縱容後打,讓你成氣候了,我再出手,這樣紅和黑都有了,不愁這個官當不上去。後來,後來就漸漸演變到了錢上。過日子總是離不開錢的,尤其過你想過的奢侈日子,好日子,錢少了那就成一句屁話。龐龍就選擇一些半黑不黑的,為他們提供一點方便,有時也出麵為人家擺一些事,這樣,對方就會把好處費源源不斷地送來。好處費在龐龍這裏,也有一個別稱,叫辛苦費。做警察多辛苦啊,還擔著風險,如果連點好處都撈不到,還不如去做黑社會好了,那麼幹脆,多利落。

龐龍手下吃的花的,包括兒子將來的費用,都從這一塊來。

現在單是他參股的企業,就有十多家,當然,一半是空股,隻拿分紅不談本錢那種。

陳江明兒子留學的錢,就是龐龍找皮天磊要的。正好皮天磊的女兒過生日,龐龍不請自到,皮天磊受寵若驚,把他當大爺一樣侍候了一番。吃過喝過,龐龍並沒離開。皮天磊心想,龐龍這樣做,一定是有事。於是晚上兩人單獨去了一個地方,龐龍既不藏也不掩,開門見山罵起了皮天磊:“你看看你過的日子,女兒過生日,你敢請五十桌,光酒席錢,就夠我公安局發一個月的工資。”

“大家幫襯,大家幫襯。”皮天磊陪著笑說。

“幫襯,怎麼沒人幫襯我啊?皮老板,做事別太過分,看看你女兒過的日子,我他媽都不想活了。就說我們陳隊,兒子要留學,賣了房子還湊不出一半錢,你倒好,一頓生日宴就把別人幾輩子的錢花了。”

皮天磊一聽,心裏有底了。“好說好說,不就出國留學麼,不用龐隊操心,我來辦,我來辦就是了。”

“這可是你說的啊,我可沒逼你,別到時候說些我不愛聽的話。”

“哪敢,哪敢,我皮某人的性格,龐隊難道不了解?”

“難說,知人知麵不知心,世上最難把握的,就是你們這些暴發戶。”罵完,還不過癮,又歎了口氣,接著說:“我倒是真希望,再來一次土改啊,打土豪分田地,到那時,我龐龍第一個跳上台,先把你皮老板打翻。”

這話聽著是玩笑,但絕沒有人敢把它當玩笑聽。皮天磊第二天就送來一張卡,上麵是陳江明兒子在加拿大四年的花費。

拿了好處並不是說不打你,輪到該打你的時候,龐龍照打,下手比別人還狠,還黑。兩年前龐龍就下令打過一個黑團夥,對方一句話惹惱了他,說你龐龍吃我的喝我的,輪到你為我辦事的時候,你倒成了警察。龐龍二話沒說,下令李宏勇就把那個團夥幹掉了。後來龐龍說過一句極為經典的話:“警察是什麼,警察就是專吃黑社會的,你聽話我吃,你不聽話我更要吃,吃得讓你心服口服。”

自那以後,道上的人果然就對他心服口服起來。皮哥有句話叫作寧可惹市委,也別惹龐隊。皮哥一直不把龐龍當局長,當龐隊。一支穿著警察衣服掛著槍的隊伍。

龐龍這次對陳江明,卻反其道而行之,他把這叫作“竭澤而漁”。就是先把陳江明用來休生養息的水脈斷了,讓她呼吸不得,動彈不了,然後,再拿刀片在她背上刮幾下,就任由他擺布了。

陳江明再厲害,遇上龐龍這種對手,也隻能乖乖受降。她讓龐龍放在岸上養了幾個月,又讓姓楊的姓關的合起手來唱了那麼幾出逼宮戲,算是嚐受到了閑置的冷酸味道。

官大一級壓死人,況且,陳江明已聽說,龐龍馬上要升為常務副局長了。龐高二人的博弈,很快就要見分曉。

這天陳江明正在辦公室看一本有關賭博的,龐龍進來了。陳江明最近對賭博有了興趣,不大,但充滿好奇。都怪謝建萍,陳江明被龐龍閑置起來的這段日子,龐龍弟媳謝建萍找上門來,硬拉她去散心,說整天窩在辦公室多沒勁,不如姐妹倆出去走動走動,結果,謝建萍把她拉到了賭桌上。幾次下來,陳江明就輸了不少錢,都是謝建萍替她付的。陳江明下決心不理謝建萍了,誰知謝建萍又打發那個叫方豔的來找她,也是以散心的名義,結果還是她輸錢。陳江明就想從裏學幾招,看看能不能在下次贏一點。

總是輸錢不符合陳江明的性格,再說輸了錢是要還的,陳江明最近為這事苦惱著呢,隻有借消消愁。

龐龍一看她看那種書,笑道:“怎麼,玩了幾次上癮了?”

“上什麼癮,閑著沒事,亂翻唄。”陳江明並沒起身,話裏也多少有些對龐龍不滿的意思。

龐龍才不在乎呢,男人要想得到某個女人,千萬記住,一定要先把她不當回事。她的笑她的哭她的罵你都不當回事,女人就急了。

“看那種書有什麼用,想看,我辦公室有,保你立馬成大師。”

“不敢,局長看的書,我哪也抱奢望,再說,也不想憑這吃飯。”陳江明說著把書扔到了一邊,從抽屜裏拿出一麵小鏡子,為自己畫起眉來。

“嘖嘖,有意見了是不,聽著都酸。以後別跟她們玩了,想玩,改天我帶你去澳門,玩大的,那才過癮。”

“嗬嗬,公安局長進賭場,這可是天大的新聞,不會又是當臥底吧。”陳江明挖苦道。

“怎麼理解都行,贏了就不是臥底,輸了麼,另當別論。”龐龍說話就是這麼直接,聽得陳江明心裏一驚一驚,她停下手中的眉筆,抬起眼,認真打量了一會龐龍。這男人,到底是魔還是鬼?

“走吧,下午請你當三陪,腐敗一下。”

“不去!”陳江明收回目光,口氣硬朗地說了一句。她對三陪這個字很敏感,可眼下什麼地方,包括政府機關都流行起這種話來。那天她就聽政協一位女領導說,到了政協,就隻能幹幹三陪的工作了。見她吃驚,那位女領導忙笑著說:“你可別亂想,我說的三陪是陪開會,陪吃飯,陪檢查。你想的那種三陪,還輪不到我幹呢。”

“走吧,人家可是點名讓你參加的,你要是不去,領導豈不是傷心?”

“誰?”陳江明本能地問出一句。看來領導兩個字,對誰也敏感。

“去了就知道,留個懸念吧。”龐龍賣起了關子。

陳江明搭龐龍的車,來到錦華大酒樓,發現坐在包房裏的並不是什麼大領導,而是兩位大領導的秘書,錢謙秘書史小哲和組織部長劉洋的秘書柳池。看見史小哲,陳江明並不怎麼奇怪,這人就那德性,老以為自己就是錢謙。官場上有個笑話,說秘書當久了,就看誰也像秘書,不過別人都是小秘書,是為他這個大秘書負責的。史小哲和徐學就屬於這個類型。不過柳池坐在這裏,還是讓陳江明驚訝。印象中,劉洋的秘書柳池是個工作嚴謹作風正派多多少少還帶點保守的人,他怎麼會跟史小哲同坐在這裏?

看見龐龍和陳江明,柳池站起來,主動跟他們打招呼,史小哲仍舊坐在那裏,他邊上是電視台新來的一個節目主持人,叫素素,兩人正熱火朝天談論著什麼。

陳江明看著柳池,這人三十出頭,長相很斯文,戴一副金邊眼鏡,他已陪過兩任組織部長了,上任組織部長離開天慶後,一度傳聞柳池要到榆北區擔任副區長,後來劉洋來了,派了幾位秘書都不滿意,最後還是決定把他留下。

柳池接過陳江明手裏衣服,掛在了衣架上,禮貌而又客氣地請陳江明落座。

“怪不得龐局非要我來呢,原來都是些輕易見不著的大領導啊。”陳江明說著,目光又朝一邊跟素素咬著脖子的史小哲挖了一眼。史小哲這才把目光從素素身上挪開,回頭瞅一眼陳江明,說:“是二姐啊,好久不見。”

“你是大忙人,當然見不著了。”陳江明邊說邊在柳池旁邊坐下,柳池問她喝什麼,陳江明說隨便,目光卻止不住往素素臉上瞅。

電視台最近連著開了幾個新頻道,聽說從外地挖來了好幾個美女主播,這位素素大約就是其中一位吧。

素素見陳江明盯著她不放,微微欠身,衝陳江明施以微笑,然後又把目光回到史小哲那裏,陳江明聽到,素素在跟史小哲談拉讚助的事。素素現在主持房地產頻道,順便又做一個耍在天慶的生活類節目,這類節目是主持人和製片人一肩挑,經費在主持人自己籌措,目的就是要追求上鏡率。

坐下沒多久,胡衛東和李宏勇也來了,他們還請來一位大員,市高級人民法院執行局局長吳青雲。吳青雲一來,史小哲立馬就活躍了,可以看出,史小哲跟吳青雲關係非同一般。陳江明坐在那裏,多少有些尷尬,如果不是有柳池陪她說話,怕這頓飯,她會吃得很沒味道。

中間有人就提及公安局的班子調整,話頭是由吳青雲提起的,他在給龐龍敬酒時,用一種近乎曖昧的口氣說:“恭喜你啊龐局,等上了台階,可別把兄弟們忘了。”龐龍舉起酒杯,笑嗬嗬道:“沒影兒的事,還早呢。”一旁坐著的史小哲立刻站起來:“怎麼能說沒影兒,據可靠消息,常務兩個字,非你莫屬,是不是啊,池秘?”

柳池也抓起酒杯,看了一眼陳江明,道:“龐局榮升,是情理中的嘛,來,為龐局幹一杯。”

柳池這樣說,等於就是代表市委表態了,一般沒影子的話,秘書們膽再大,還是不敢亂說的,尤其牽扯到人的問題。秘書們的過人之處,就是把已經形成意見但還未上會決定的消息提前透露出來,一般來說,這種消息也就是最後的決定了。既然柳池都恭喜了,就證明龐龍的常務副局長已經鐵定。陳江明先是替龐龍高興,緊跟著,心裏又湧上一股別樣的異味。這層味道很怪,好像龐龍提升觸動了她某根神經,神情一下就暗淡下去。如果不是後來龐龍說了一句:“大家別光顧著為我恭喜,也照顧一下我們警花的情緒吧,論起來,她才是最有實力的。”怕是她這天的情緒就緩和不過來。

有了龐龍這句話,一幹人便舉著杯子,衝她敬酒。陳江明一一喝了,邊喝還邊跟他們開玩笑,尤其高院的吳局長,那張嘴開起玩笑來,是一點管束都沒的,幾杯下去,他就拿龐龍和陳江明說起那種話了,陳江明臉紅心跳,類似的話她不是沒聽過,但場合不同,心跳的感覺也不同。喝中間,她偷偷瞄了龐龍一眼,龐龍神采飛揚,一副躊躇滿誌的樣子。陳江明暗暗想,這個男人,真是膽大臉厚啊,自己想要的東西,一點也不謙遜。忽爾又想,自己是不是也是他想要的呢?

陳江明的臉更紅了,舉著酒杯的手微微發抖。柳池拿杯子跟她碰了一下,悄聲道:“陳總隊,也恭喜你啊,我們部長,對你評價很高呢。”

陳江明的心美美地動了一下,她一直期待的,似乎就是這句話。她的眼裏一下汪起了水,煙波蕩漾了。這個時候她才明白,龐龍為什麼要把柳池也請來,原來……如果不是人多,陳江明真想狠狠在柳池年輕的臉上咬上一口。

這天的酒喝得痛快極了,有了柳池那句話,陳江明就徹底放開了,再也不覺得跟龐龍他們融不到一起。別人重點圍攻龐龍的時候,她則把精力集中在柳池身上。柳池並不像陳江明想的那樣,他對這種場合,還是蠻適應的。陳江明再次感受到人的雙重性,不過柳池是個好孩子,至少不像史小哲那麼討厭,見個女人就逮住不放。柳池不,柳池知道怎麼尊重別人。

如果不是那個突然打來的電話,這天晚上,龐龍他們會一瘋到底的。陳江明甚至想單獨把柳池拉出去,好好跟她敘敘。陳江明現在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個過硬的關係,要是能跟劉洋這樣的高官搭上關係,那以後……

喝了不少酒的陳江明已經在想入非非了。

偏在這時候,電話叫響了。他們幾個人的手機幾乎是同一時間叫響了。值班人員報告,天慶發生一起嚴重的食物中毒事件,目前已有三百多名中學生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2

報案的是天慶師範大學,據分管後勤工作的孔副校長說,師範大學附屬中學共有住校生一千多名,學生共在六個食堂吃飯,今天下午,二號食堂四號食堂給學生供應的主餐是水餃,約莫有三百多學生在這兩家食堂就餐。

孔副校長接著彙報,學生起初吃過並沒什麼反應,大約晚自習上到九點,高二“1”班有兩位女生叫喊肚子痛,班主任以為她們是想逃離晚自習,沒準假,又過了十多分鍾,其他學生也有不同程度的反應,班上任老師這才意識到不妙,緊著將情況彙報上來。孔副校長接到報告時,附屬中學已有近一百名學生出現不良反應。

“餃子是哪裏供應的?”龐龍問。

“向我們提供餃子的是三和食品,老板叫洪芳。”孔副校長說。

“洪芳?”龐龍皺了下眉,覺得這名字很耳熟。

“這女人真是可惡,竟敢拿黴爛變質的餃子給學生吃。”孔副校長義憤填膺地說。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不過我們會認真調查的。衛生部門的同誌呢,來了沒?”龐龍又問。

“學校已經向市教委彙報了,估計很快就到。”

龐龍他們說話的空,又有好幾輛小車駛入師範大學。師範大學的空氣非常緊張,好在學校組織搶救的及時,目前學生已全部送往醫院。

龐龍又問了一些情況,提出去食堂看看,孔副校長叫來辦公室主任和兩位工作人員,讓他們帶公安局的同誌去,自己則奔向新來的那撥領導。龐龍看見,教育局長也趕到了,後麵還跟著榆北區幾位領導。

等到了二號食堂,就發現區公安局哈局長他們也趕到了,正在保護現場。龐龍走過去,跟哈得定打招呼:“你來得早啊。”哈得定臉上掛著複雜的笑:“我們接到報案就趕過來了,龐局辛苦。”龐龍說不辛苦,說完,就帶著陳江明他們四處查看起來。食堂裏其實也沒特別值得查看的,學校還算聰明,該保護的都已保護好。龐龍打開幾個冰櫃,挨個看了看,裏麵還存放著不少“三和”牌食品,有餃子,混沌,湯園,芝麻球,南瓜餅等,當然,龐龍也看到另外一些牌子,其中就有全國著名的雙彙等。

辦公室主任一邊介紹情況一邊又接聽電話,聽得出,醫院那邊形勢不大好,說最先發病的高二“1”班學生徐麗麗情況相當危機,到現在還處在深度昏迷中。

等辦公室主任把電話接完,龐龍問:“你們跟這家公司合作多長時間了?”

辦公室主任說:“時間不久,半年多吧,具體情況後勤處掌握。”

龐龍哦了一聲,又接著往下看,趁別人不注意時,他悄悄往兜裏塞了一袋“三和”水餃。

陳江明一臉沉重,食物中毒事件在天慶發生了並不止一次,幾乎每年,都要遇到類似的事件,她這個經偵總隊長親自參與偵破了就有兩起,一起是假冒偽劣食品惹的禍,另一起是人為投毒。有個學生被班主任體罰,家長討公道不得,一怒之下,冒充成拉泔水的,在水池裏投了鼠強靈,結果造成十二名學生中毒死亡,六名成了聾啞人,那位家長最終被判了死刑。